他的话被一阵癫狂的笑声打断。阅卷房内,刘学士突然撕开自己的官服,用指甲在胸膛刻下"凉州"二字。鲜血顺着西夏文的笔划流淌,在青砖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那形状正是河西走廊的轮廓。
墨娘子猛地扯下腰间铜钱串。钱币相互撞击发出清越声响,窗内青烟顿时一滞。借着这个空隙,陈砚秋看见刘学士案头的试卷——正是自己前日刚交的《春秋》义,此刻被批了满纸的党项咒文,最上方用朱砂画着个狰狞的鸟形图腾。
"铁鹞子......"薛冰蟾的机关手弩已瞄准熏球,"西夏精锐的军徽。"
雪幕中突然传来环佩叮当。苏星凰不知何时已立在院墙下,石榴裙上金线绣的迦陵频伽鸟在雪光中栩栩如生。她腕间的银铃每响一声,阅卷官们的动作就整齐一分,最后竟同时搁笔,齐声诵起《凉州词》——本届考题中从未出现过的篇目。
"好教诸位得知。"西夏女子笑吟吟行了个汉礼,"这灵鹫香乃敝国国主亲赐,最能激发文思。"她忽然转向陈砚秋藏身的角落,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闪过妖异的光:"比如陈公子肋间的旧伤,此刻是否在发烫?"
陈砚秋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那痛感顺着脊椎直窜上天灵盖,恍惚间竟听见三百个声音在耳畔齐诵《黜落赋》。他猛地扯开衣襟,只见疤痕末端浮现出细小的西夏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正是苏星凰熏球上的密咒。
墨娘子的铜钱串突然崩断。开元通宝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型,将青瓷香罐的碎片钉在梅树上。树皮立刻腐蚀出七个孔洞,排列方式与汴京城外的烽火台完全一致。
"原来香料是军报。"赵明烛的镜片映出孔洞深处的异状——每个孔里都藏着一粒未化的香丸,丸心裹着微缩的宋军布防图,"通过阅卷官批注的试卷传递......"
苏星凰的笑声突然变得尖利。她石榴裙上的金线迦陵频伽竟离衣而起,化作流光扑向阅卷房。霎时间梁上的熏球轰然炸裂,无数火星溅在试卷堆上,燃起的却是诡异的青白色火焰——火中浮现的灰烬不是文字,而是西夏铁骑冲锋的阵型图。
陈砚秋肋间的咒文已蔓延到心口。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薛冰蟾的机关鸟俯冲进火场,铁翅掀开的试卷露出半角朱批——那笔迹他死也认得,正是三年前在岭南鬼贡院见过的"题引娘子"手书。
雪越下越大了。贡院的红墙渐渐被掩成素白,唯有阅卷房的青白火焰经久不灭,将飘落的雪花都映成密密麻麻的党项密咒,笼罩着这座即将陷入癔症的科举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