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越来越近。陈砚秋手忙脚乱地套上件半旧襕衫,瞥见杜微言从考篮里取出个锡制食盒。盒盖掀开时,他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整齐码着几十个蜡丸,每个都贴着《论语》篇名。
"活字舞弊?"文雁迟虚弱地靠在墙边,"你们寒林社也玩这个?"
杜微言冷笑:"仔细看看。"
陈砚秋捏起一粒蜡丸对着光,发现里面裹着的不是小抄,而是某种深褐色药丸。淡淡的苦杏仁味钻入鼻腔,让他想起父亲死后嘴角那抹诡异的粉红。
"押不芦。"薛冰蟾突然开口,"考场专用的醒神丹,过量则致幻。"
"今科所有寒门举子都带了这玩意。"杜微言把食盒藏回考篮,"文雁回在饮水中下了迷药,就是要让寒门考生全部失常。"
门外脚步声近在咫尺。杜微言突然扯开文雁迟的衣领,将一枚药丸塞进他嘴里:"咽下去!朱衣吏的箭毒只有这个能解!"
巡绰官掀开号帘的瞬间,陈砚秋抓起墨锭狠狠研磨。粗糙的砚台表面还留着前个考生刻的"早登科"三字,墨汁溅在袖口,像极了那日父亲吐出的血沫。
"丑字二十三号,泉州林默?"满脸横肉的巡官核对着号牌。
陈砚秋低头称是,余光瞥见薛冰蟾已经翻出窗外。少女绿罗裙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巡绰官的靴尖踢了踢考篮,蜡丸在锡盒里发出危险的滚动声。
"大人明鉴。"杜微言突然递上个锦囊,"学生带了家父秘制的'冰麝丸',专治头晕目眩。"
巡绰官捏了捏锦囊,银两的触感让他面色稍霁:"规矩点!别学那些作弊的蠢货。"
帘子重新放下后,陈砚秋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文雁迟蜷在角落剧烈颤抖,脖颈青筋暴起,显然在与毒素抗争。孟九皋从袖中抖出半页残卷,正是地宫里拓下的《科举罪言录》。
"看这里。"老儒生指着第三大弊,"'关节字'——用特定字眼暗示考官照顾。"
陈砚秋凑近看,泛黄的纸上有行朱笔批注:"今以'天地人'三才为记,'天'字头者取,'地'字足者黜。"他突然想起文雁回那只纯白的盲眼,和誊录所专用的笔相针......
"砰!"
隔壁号舍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沿着考棚蔓延。陈砚秋扒着板壁缝隙看去,只见一个个考生口吐白沫栽倒在地,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