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头顶合拢的刹那,陈砚秋的耳朵里灌进一声沉闷的轰鸣。
青苔滑腻的石阶在脚下延伸,通向幽暗不可知的深处。薛冰蟾的璇玑匣在前方泛着微光,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人名,有些墨迹尚新,有些已经褪成暗褐色。陈砚秋伸手触碰,指尖立刻沾上一层带着铁腥味的粉末。
"别碰。"孟九皋拽回他的手,"这是血砚砂,掺了落第举子的心头血。"
身后传来"哗啦"水声。文雁迟浑身湿透地追上来,折断的铜尺只剩半截,尺身上"文雁回"三个字正诡异地渗着血珠。"我兄长带人封了河道,"他喘着粗气,"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找到这里。"
薛冰蟾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石阶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九个锁孔排列成北斗状,正中阴刻着"礼部地宫"四个篆字。陈砚秋后背的钥匙突然剧烈灼烧起来,仿佛有火炭贴着脊椎在烤。
"墨池九窍。"孟九皋的声音在幽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嘶哑,"需要九个不同年份的科举密钥。"
薛冰蟾打开鎏金匣。九枚玉牌悬浮而起,每块都精准嵌入一个锁孔。陈砚秋看见玉牌上浮现出年份——最早的是"太平兴国三年",最近的是"庆历七年"。当最后那块庆历年间的玉牌就位时,他后背的钥匙突然自动扭转,皮肉撕裂声中,半截青铜钥匙从伤口缓缓退出。
"忍住了。"薛冰蟾冰凉的手按住他肩膀,"活钥离体如同抽筋。"
陈砚秋咬破嘴唇才没惨叫出声。钥匙完全脱离身体的瞬间,九枚玉牌同时亮起幽蓝光芒。青铜门发出千年未启的呻吟,缓缓露出条缝隙。腐浊的空气扑面而来,混着某种陈墨的酸败味。
门内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数十具尸体整齐地坐在条案前,每具面前都摊着答卷。他们身上的襕衫早已朽烂,露出森森白骨,可握笔的手却完好如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骇人的是头颅——天灵盖全部被掀开,脑腔里塞着卷起来的黄麻纸。
"号舍自焚案的死者......"文雁迟的铜尺"当啷"落地,"原来在这里。"
陈砚秋踉跄着走向最近那具尸体。白骨颈间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天圣五年江南西路解试"。当他凑近看答卷时,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纸上字迹竟是他自己的笔迹!
"活人写经,死人续卷。"孟九皋从尸骸脑腔里抽出黄麻纸,"礼部地宫真正的用途,是让落第者的亡魂继续作答。"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发出警报般的蜂鸣。她飞速翻动匣内机关,鎏金表面浮现出汴河上朱衣吏布阵的图影:"文雁回启动了'千眼系统',我们最多还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