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竟三番五次地失算。
他会在她低头做事时,不自觉地盯着她纤长的睫毛出神;会在经过回廊时,刻意缓步徐行远远望着她的绣阁;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在自己掌中娇弱无依的模样,喉间竟无端发涩。
最可笑的是,他竟开始懂得那些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诗句。
什么叫“寤寐思服”,什么叫“辗转反侧”。
每当她无意间靠近,他都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甜香,那香恍若江南微雨中新摘白萼,清极艳极,令人欲掬于掌,一嗅销魂,又恐一触即碎,再也寻不着。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若是将她困在怀中,她会不会害怕的发抖?若是掐住她的腰肢,她会不会疼得眼角泛红?若是吻上那总是哄骗他的那双唇,她会不会害怕的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这些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疯长。
他那样去做了,将她压在书案上强吻了她,可那滋味儿竟远远不能抚平他心中的躁动,他甚至想看她哭。
想看她那双柔软的眸子为他泛起涟漪,想听她带着哭腔唤他“哥哥”,想折了她的羽翼,想斩断她的退路,将她用一根银链圈养在榻上,让她的每寸肌肤都记得他的温度。
这般龌龊心思,哪里还是那个克己复礼的沈之珩?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在期待她反抗。
若她挣扎,他便有理由握得更紧;若她哭泣,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拭去她的泪。
这般近乎暴虐的占有欲,让他既惊且怒,却又在夜深人静之时,任由意识沉到梦境深处,勾勒出她在他身下凌乱的模样。
沈之珩闭上眼睛,竟有些后悔——
不该给她那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的。
云鸾路过此处时,瞧见的便是沈之珩搭弓射箭这一幕。
他执弓而立,修长的手指从箭囊中轻捻一支白羽箭,搭弦、扣指,动作行云流水。
弓弦嗡鸣,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靶心红绸。
却不似寻常武者那般连珠疾射,而是让箭一支接一支衔尾射出,箭箭相逐,却又箭箭分明。
箭矢贯靶而过,箭杆亦与靶面垂直,镞白皆可见。
——正是《周礼》所载的“白矢”之法。
云鸾立在廊下,看得连呼吸都轻了。
沈之珩却恍若未觉,依旧不急不缓地搭箭开弓,只是脸色有些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