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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活水纹的悲鸣(一)(2 / 2)

年轻淘金客顺着目光望去。老杰克枯槁的手搭在桌沿,指关节粗大变形,皮肤紧贴着骨头,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纵横交错的裂口,那是长年累月与岩石、风沙角力留下的勋章。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完全缺失,断口处是陈年的、扭曲的疤痕,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碾碎、扯断。此刻,那残缺的手正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放在桌上的一样东西:一个黄铜外壳的旧沙漏。沙漏里的沙砾早已板结凝固,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仿佛里面流淌的不是时间,而是绝望本身。底座上,模糊地刻着几个几乎被磨平的字母——“T-O-M”。

“等水?”年轻人不解地重复,声音干涩。

“等一场足够大、足够久的雨,”老查理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也灼痛了他的喉咙,让他皱紧了眉,“等那改道的地下河,把‘魔鬼颚’冲开,把他儿子小汤姆…冲出来。”他的语气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荒漠居民见惯了生死离别的麻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份漫长等待的荒谬感。“人人都说小崽子早喂了土狼秃鹫,骨头渣子都化了。就这老倔驴不信邪。”

酒馆里浑浊的光线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吝啬地洒在老杰克身上。他整个人像一尊风化的石雕,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偶尔会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浑浊的瞳孔深处,沉淀着二十五载风霜也未能完全磨灭的、近乎偏执的微光。那微光,是支撑他枯坐悬崖、与绝望为伴的唯一薪火。他面前凝固的沙漏,底座上“爹,等水来”的字样早已模糊,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灵魂里。

红岩峡谷,“魔鬼颚”对面。老杰克栖身的岩洞,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由岁月和执念砌成的坟墓。洞壁早已不是原始的岩石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数不清的“正”字。那不是记录天数,而是记录“无雨”的刻痕。每一道深深的划痕,都代表着一个积云密布却最终吝啬地未曾落下一滴水的日子,一次希望燃起又被无情掐灭的轮回。两千七百三十道刻痕!它们层层叠叠,覆盖了几乎每一寸可触及的岩壁,像一张巨大而狰狞的网,又像一片干涸龟裂、永远无法孕育生机的精神荒漠。洞壁的岩石,在这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刻划下,早已变得如同老杰克的手掌般粗糙、灰败,失去了岩石应有的坚硬光泽。

洞内唯一的“家具”,是一架固定在粗糙木架上的黄铜望远镜。镜筒上布满绿色的铜锈和磕碰的凹痕,镜片也蒙着一层难以擦净的尘翳,浑浊不堪。每天黎明,当第一缕惨白的光线刺破峡谷的黑暗,老杰克都会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准时坐到这架望远镜前。他残缺的右手会异常稳定地握住冰冷的镜筒,那只浑浊的左眼,死死贴上冰凉的目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目光穿透浑浊的镜片,穿透峡谷间弥漫的永恒沙尘,固执地、贪婪地、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魔鬼颚”那狰狞、黝黑、仿佛亘古不变的巨大裂口。他在寻找什么?一个早已化为白骨的少年身影?一个被时光掩埋的微小奇迹?抑或仅仅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仪式,对抗着能将一切希望碾成齑粉的、名为时间的巨兽?

峡谷的风,永不停歇。它穿过嶙峋的怪石,发出时而呜咽、时而尖啸的声响,像无数亡魂在齐声悲歌。这声音,是二十五年里老杰克唯一的背景音,早已融入他的血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习惯了这风的哭嚎,习惯了岩洞的冰冷,习惯了望远镜目镜压在眼眶上的钝痛,习惯了每一次黎明眺望后,那刻骨铭心的、新的失望带来的空洞。两千七百三十次失望,像两千七百三十把钝刀,缓慢地、持续地切割着他早已麻木的灵魂。他像一块被遗弃在荒漠深处的顽石,沉默地对抗着风沙,对抗着时间,对抗着整个世界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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