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小时连轴转,眼皮像灌了铅。屏幕上的代码早已重叠,字母跳成一团。
第五天了。每晚两小时睡眠。手指在键盘上机械敲打,脑子里一片浆糊。
窗外黑得像墨汁。永远的雨季。雨点打在铁皮顶上,噼里啪啦。凌晨两点?三点?记不清了。时间在这种状态下毫无意义。
"还没完工?"张宏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含糊不清。
"还差点。"眼睛酸痛,连眨都疼。屏幕上的光标一闪一闪,刺得头疼。代码行在视野里晃动,分裂,重组。
"抓紧熬吧,不然白经理那帮狗逼又要发疯。"张宏翻了个身,被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上周技术组又有个倒霉蛋少了根手指。"
这是白家新整的活——"刺激方案"。七天不休,天天干十六小时,就睡两小时,整整三周。
白家找了个瘦猴医生,满口"实验数据",说人熬到极限会崩溃,心理防线全塌,做平时不敢的事,业绩能翻一倍。鬼扯,其实就是用命换钱。
对我来说,这就是另一种水牢。
"林子!继续干活!"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杨组长的声音像砂纸磨耳朵,"监控看着呢,别他妈偷懒!"
没回答。不值得浪费力气。继续拼凑那个破烂钓鱼网站。前台页面是公务员加薪查询,后台是信息收集器。两小时前连最基本的表单都写不顺,现在眼前净是乱码,根本看不清在敲什么。
角落里有团黑影在蠕动。明知道只是件挂着的衣服,但它像个人在爬。五天来,幻觉越来越多。昨晚,表叔站在床尾盯着我看,一言不发;前天,有人在耳边用越南话嘀嘀咕咕,声音清晰得吓人。
张宏突然坐起身,床板嘎吱响。"操,听到没?"
竖起耳朵。远处有声音,像猫叫,又像人在尖叫。
"又跳楼了吧。"张宏又躺下了,语气平淡如谈论天气,"这破方案整死多少人了?"
上周,隔壁楼的刘明跳了。大学生,计算机系的,被骗来做技术员,撑不住连轴转,从五楼跳下去。
我和张宏被叫去帮忙处理。刘明的脑袋摔得稀烂,像个碾碎的西瓜,眼球凸出眼眶,嘴巴张得老大,死不瞑目。
"上个月听说还有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跳了,"张宏嘟囔着,"傻逼,好好日子不过,非得跑到这种鬼地方送死。"
咬紧牙不吭声。张宏以为我跟他一样是被骗来的。这种误会对我更安全。
三点,总算搞完了破代码,上传服务器。身子像散了架,骨头缝里灌了沙子,但脑子还是飞转,根本停不下来。一闭眼就是代码在眼前乱窜,还有刘明摔烂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