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换水是什么时候?模糊记得两个黑皮鞋架出阮明,往池子里重新注入冰水。动作麻利,显然驾轻就熟。水温比之前更低,刚换上的瞬间,皮肤像被针扎了千百下。
阮明被放回水里时惨叫一声,接着狠咬嘴唇,眼里含着泪。那串佛珠在水中漂浮,像条小蛇。
"撑住。"我挤出两个字。
他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时间混乱了。可能是十五小时,也可能是二十五小时,皮肤开始变形。先是发白,然后泛青,最后起泡。手指脚趾最严重,指甲盖变成紫黑色,皮肤起皱,轻轻一碰就掉皮。那种疼不是一下子的,而是持续的啃噬,像有万只蚂蚁在骨缝里爬。
伤口在水里泡得发白,边缘发软,散出股腐烂的甜味。低头看自己的脚趾,已经认不出原来的形状。
高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先是脖子发烫,然后头晕目眩,视线模糊。这是低温刺激下身体温度调节失控的表现,往好处想,烧得越厉害,说明身体还在抵抗。
"小锋...咳咳..."
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扭头四顾,没人。幻听。但声音如此真切,像是贴在耳边。
"别...别放弃..."
视线恍惚间,看见母亲站在池边,穿着那件旧蓝旗袍,眼神忧伤。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大脑缺氧产生的幻觉。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和脸上的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咸淡。
"扛...住..."表叔的声音从右边传来,断断续续,"把...痛苦当成...朋友..."
不记得表叔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可能是记忆和幻觉混在一起。
还看见王胖子的大黄牙,刘瘦子的死鱼眼,甚至看见去年在澳门骗过的那个台商,举着酒杯向我敬酒。
我知道大脑正在死亡。缺氧,低温,脱水,每一样都足以致命。而我正经历全部。
"专注,专注..."拼命把意识拉回现实。
阮明的情况比我更糟。他开始说胡话,一会儿用越南语呼唤母亲,一会儿用蹩脚中文骂街。嘴唇已经变成青灰色,眼神散了。
"阮明..."我费力喊道,"别睡...睡了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