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我躺在西屋土炕上装睡。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织成格子,突然,一道黑影从格子间掠过。我死死闭着眼睛,听见房梁发出"吱呀"的承重声,像是有人在上面爬行。紧接着,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我额头上,腥腥的。
我猛地睁眼,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三舅爷的脸倒悬在我上方,青灰色的舌头几乎要扫到我的鼻尖,嘴角还挂着涎水。我想喊,喉咙却像被塞进了棉花。他伸出干枯的手摸我的脸,指甲缝里沾着黑泥。
"别碰孩子!"奶奶举着桃木拐杖冲进来,房梁上的响动戛然而止。她哆哆嗦嗦点亮油灯,灯光下,我的被子上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的手印,指节细长,掌心凹陷,分明是吊死者特有的形状。
从那以后,每到深夜,房梁上都会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有时还夹杂着呜咽。有次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房梁上并排蹲着两个人影,一个是三舅爷,另一个身形瘦小,穿的是二十年前夭折的小堂弟的虎头鞋。
出殡那天,棺材抬到村口时,绑棺材的麻绳突然绷断。送葬的人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奶奶跪在地上哭:"他还不想走啊!"后来村里人都说,三舅爷年轻时和堂弟的死脱不了干系,如今是来索命了。
那栋老房子从此空了。每次回村路过,我都能看见破败的屋檐下,那两根房梁还在风里摇晃。去年听堂哥说,有个醉汉半夜闯进空屋睡觉,第二天被发现时,整个人瘫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头顶的房梁——那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手印,有的大,有的小,像极了无数只手在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