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五十岁的兵部尚书生得清瘦,眼尾的皱纹里还凝着晨露似的睡意:"苏女史?
就是那个在博陵烧了史思明粮草的?"
等苏婉儿被请进花厅时,他已换上官服,案上摆着刚摊开的《推演图》。
苏婉儿注意到他指尖沾着墨,显然是刚让人临摹过:"陈尚书可知,史思明为何退得这么快?"
陈希烈放下茶盏:"自然是因为博陵城防坚固。"
"不。"苏婉儿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潼关到陕州的防线,"叛军千里奔袭,最怕的是被拖入消耗战。
若我们在潼关、陕州设下连环防线,叛军每前进一步都要损兵折将......"她抽出袖中另一卷图,"这是我按《孙子兵法》推演的《以逸待劳策》,重点不在正面硬拼,而在'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陈希烈的手指慢慢抚过图上的红圈标记,呼吸渐渐重了:"苏女史是说,把防线从正面铺开,变成口袋?"
"正是。"苏婉儿盯着他眼底渐起的亮光,"但有个前提——兵部必须保持对前线的直接指挥。
若杨相安插的人分走了权,这口袋还没扎紧,就先漏了底。"
陈希烈的背突然绷直了。
他早听说杨国忠在陛下面前说他"老迈昏聩",此刻才真正品出其中寒意:"苏女史提醒得是......只是杨相那边......"
"杨相要的是陛下的信任。"苏婉儿将茶匣推过去,"您只需在陛下面前多提'推演图是苏女史所献',他自然知道谁在为战局出力。"
从陈府出来时,日头已爬上屋檐。
苏婉儿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了眼街角的青布幌子——那是苏氏商行的暗桩。
她对车夫道:"去西市。"
西市的铁匠铺飘着铁水的焦香。
苏婉儿绕过堆成山的废铁,在最里面的作坊停住。
老匠头正在给刀鞘刻花纹,见她进来,手一抖,刻刀掉在地上:"苏姑娘......"
"张叔,我要二十个能装火药的陶瓮。"苏婉儿蹲下身捡起刻刀,刀锋在掌心划出浅痕,"瓮口留个小孔,用浸过油的麻绳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