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捧着描金礼盒退下时,苏婉儿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拜帖上"杨相府"三个烫金小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三根细针扎在她眼皮上。
她捏着拜帖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杨国忠这时候召见,哪里是议"调度战务"?
分明是要借她这把刀,去捅陈希烈的软肋。
窗外北风卷着枯叶拍打窗纸,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尚食局听见的密报:杨国忠的亲信崔圆昨日去过兵部,说是要"协助整理军报",可陈希烈的案头摆着刚抄好的《潼关兵力部署》,墨迹都没干透。
"春桃。"她喊住正要退下的丫鬟,"去前院找王御史,就说我要见他。"
王敬之来得很快,靴底沾着未扫净的雪渣,进门时带起一阵寒气。
他腰间的银鱼袋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苏姑娘,可是杨相的帖子有问题?"
"何止是问题。"苏婉儿将拜帖拍在《河北道战局分析图》上,指尖戳向图中"潼关"二字,"杨国忠想借'调度'之名,把陈尚书手里的军权分走一半。
前线正需要统一指挥,他倒要拆兵部的台。"
王敬之的眉峰拧成一道棱。
这位监察御史素以眼尖心细着称,此刻却少见地露出几分焦躁:"可陈希烈是陛下旧臣,杨相若要动他......"
"所以需要有人先替杨相'造势'。"苏婉儿从袖中抽出一卷奏疏,纸页边缘还留着她连夜修改的折痕,"明日早朝,你以监察御史的身份提出'战时需统一指挥,以防各自为政'。
记住,要把话头引到'避免权臣专断'上——杨国忠最怕这顶帽子。"
王敬之接过奏疏,指腹擦过她批注的小楷:"姑娘是要借陛下之手,让杨相的人事变动暂缓?"
"不错。"苏婉儿望着案头跳动的烛芯,火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陛下最恨党争,只要让他觉得杨相是在安插私党,自然会犹豫。"
王敬之突然笑了,银鱼袋在腰间晃得更快:"苏姑娘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真是妙。"他将奏疏收进怀中,转身时又顿住,"只是姑娘明日要去见杨相......"
"我自有分寸。"苏婉儿摸出一枚羊脂玉牌,是前日陈希烈送的谢礼,"他要的是名声,我便给他'忠君体国'的由头;他要的是权柄,我便说'前线离不开陈尚书的经验'。"
王敬之走后,苏婉儿翻出陈希烈的官邸名录。
陈府的门房她上个月刚打过交道,那老头爱喝碧潭飘雪,她让苏氏商行特意备了两斤。
第二日卯时三刻,陈府的雕花门刚打开条缝,苏婉儿就递上茶匣:"劳烦通传,苏某有《防御推演图》要献。"
陈希烈正在后堂用早膳,听见通报时筷子差点掉进粥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