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互市贸易。"她冷笑一声,将这页账纸抽出来,又翻出天宝十年的另一笔"马匹租赁",承租方盖着"平卢军资处"的暗印。
墨迹在烛火下泛着暗黄,像块化脓的疮。
她将这些纸页塞进牛皮袋,在封口处盖了苏府暗印,又另抄一份副本——明日辰时,这份副本该出现在杨国忠的早膳案头。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婉儿跪在含元殿阶下。
她捧着司天监的星象奏本,鬓边的珍珠簪子随着磕头的动作轻晃:"星象示警,幽州分野天枪星连现七日,此乃边将不臣之兆。
恳请陛下允臣女率司天监属官巡查河北道,一则核实灾情,二则...为陛下观星定策。"
李隆基的龙纹靴停在她面前。
她听见他捻动佛珠的声响:"苏卿家,你这司天监直长,倒比朕的宰辅更操心边事。"
"陛下,"她抬头时目光灼灼,"臣女读《史记·天官书》,见'天枪星出,其国易政'。
若能提前查探,或可消弭于无形。"
殿内檀香突然浓重起来。
李隆基伸手虚扶:"准了。
带三百神策军,由陈九思带队。"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莫让杨国忠知道你带了兵。"
出了宫城,苏婉儿的马车直接拐进西市。
青布帘掀起时,她看见街角茶棚里坐着个灰衣商人,帽檐压得极低,正用茶盏掩着半张脸——那是她安插在范阳的线人约定的暗号。
"客官,要碗杏酪?"春桃掀开布帘,将个粗陶碗递过去。
商人抬头时,苏婉儿瞥见他耳后一道月牙形疤痕——这是安禄山亲兵特有的标记,当年平卢军剿匪时,她在战报里见过。
"范阳最近可还太平?"她端着茶碗,指尖轻轻叩了叩碗底。
商人的喉结动了动:"回姑娘,安大帅最近总召心腹议事,说是要'清君侧'。"他的手在桌下攥成拳,指节发白,"小的实在怕,才...才逃出来。"
苏婉儿垂眸吹开茶沫,水面映出商人颤抖的睫毛。
她突然将茶碗重重一放,滚烫的杏酪溅在商人手背上:"清君侧?
安禄山去年刚进封东平郡王,陛下待他不薄。"她盯着商人缩回去的手,那道疤痕在烛火下泛着青,"你耳后的伤,是天宝八年平卢军剿奚族时留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