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乌木匣的铜扣硌得掌心生疼。
门房的声音还在耳边发颤,说那穿玄色斗篷的人放下匣子便走了,马蹄声碎在晨雾里,连个模样都没留下。
她盯着匣上那方朱印,"范阳节度使府"五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红,像滴凝固的血。
"春桃。"她的声音比往常更沉,"去把炭盆端来,再让厨房送盏浓茶——要最苦的。"
春桃应了一声,绣春刀还挂在腰间,刀鞘上的云纹擦过门框发出轻响。
苏婉儿这才低头,指尖缓缓抚过匣扣。
昨夜商人的话还在耳边炸响:檀州的运粮车丁当作响,安禄山问星象问"天命所归"。
系统玉牌在腰间发烫,浮窗上的红色警示像团烧不尽的火。
匣盖掀开的刹那,有松烟墨的气味涌出来。
洒金信笺平铺在锦缎上,墨迹未干,"共谋大业"四个字写得极张扬,起笔如刀,收笔似钩,倒像是用刀尖挑出来的。
苏婉儿盯着那四个字,忽然想起上个月在平康坊见过安禄山的手书——他总爱写狂草,说是"武将不须拘泥",此刻倒真应了这狂气。
"姑娘?"春桃端着炭盆进来,见她盯着信笺发怔,轻声唤了句。
苏婉儿指尖一松,信笺差点滑进炭盆。
她猛地回神,将信笺按在案上,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爆开。
春桃把茶盏搁在她手边,茶雾漫上来,模糊了信笺上的字迹。
苏婉儿端起茶盏抿了口,苦得舌尖发麻——正好,她需要这股子清醒。
"取笔墨来。"她把信笺折成三叠,收进随身的檀木暗格里,"我要给范阳回信。"
春桃愣了愣,绣春刀的刀柄在她腰间撞出轻响:"姑娘,这...安禄山的信能回么?"
"为何不能?"苏婉儿抬眼,目光穿过茶雾,"他要的是我的态度,我偏不给他个准话。"她拈起狼毫,笔尖在砚台里浸了浸,"就写'愿听详议',再附上河北道的粮草储备清单。"
春桃取来笔墨时,发现她写的"愿听详议"四个字比平常更圆润,笔锋却藏得极深。
清单是苏氏商行花了半年时间整理的,连赵州仓的霉麦数量都标得清楚——当然,真正的核心数据早被她用密语替换了,明眼人看是诚意,有心人细查...倒成了烟幕弹。
"把信交给陈九思。"她吹干墨迹,将信笺和清单卷进竹筒,"让他扮作商队随从,明日辰时前务必送到范阳驿。"
春桃接过竹筒时,指尖触到苏婉儿的手背——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