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西墙时,裴砚跪在周伯灵前的蒲团上。
供桌上的白烛结着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褪色的挽联上,像团被揉皱的墨。
他指尖还沾着今早新取的血——周伯咽气前最后摸过的账本锁芯里,凝着半枚青黑指痕,他用问魂宗禁术"溯血",需以活人的血引死者的魂。
"砚哥儿?"苏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凉。
她今日换了素色襦裙,发间银铃没系紧,随着脚步轻响,"我让厨房煨了姜茶。"
裴砚没回头。
他盯着供桌下那方青石板——凌晨他用听风术收进青铜哨的,除了苏宏仆役的密语,还有周伯临终前喉间的呜咽。
此刻他咬破舌尖,腥甜漫开时,指尖血珠精准滴在石板缝隙里。
"昭昭,过来。"他声音发哑,"周伯走的那晚,这里落了半块茶饼。"
苏昭走近两步,裙角扫过他手背。
她看见青石板上的血珠突然震颤,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沿着砖缝爬出一道细痕。
那痕越爬越长,竟在两人脚边勾出个歪歪扭扭的"宏"字。
"这是......"她呼吸一滞。
"周伯断气前,用指甲抠的。"裴砚的拇指按在"宏"字上,指腹蹭到砖面的粗糙,"他喝了苏宏送来的参汤,毒发时爬着想去祠堂,可喉咙肿得说不出话。"
供烛"啪"地爆了灯花。
苏昭突然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血痕。
砖缝里渗出极淡的药味,是她熟悉的——苏宏每月十五必给各房送的"补身汤",原来里面掺着"百日蛊",慢性蚀骨,发作时痛得人想抠穿自己的喉咙。
"他最后抓着我的手......"裴砚喉结动了动,想起三日前替周伯换寿衣时,老人僵硬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姿势,"指甲缝里全是青砖渣子。
他是想告诉我们,凶手是苏宏。"
苏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大房那胖子每次见她都要拍着肚皮笑"三丫头瘦了",想起昨日他还抹着眼泪说"周伯走得突然,都是我照顾不周"。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在她发间银铃上,晃得人眼酸。
"我们要怎么做?"她突然抬头,眼底没了往日的狡黠,"我要他血债血偿。"
裴砚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伸手替她擦掉睫毛上的湿意。
他袖中问魂宗的碎玉硌着腕骨,十年前破庙的风突然涌进记忆——那时他浑身是伤缩在草堆里,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举着烤红薯凑过来,红薯皮烤焦了,甜香混着烟火气。
"今晚子时,我要进大房书房。"他声音放轻,"苏宏藏着本账,记着他和血月商队的银钱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