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尽灭,四周一片漆黑,昭阳的眼睛睁得无比大,也无比清明。
万千的思绪压在心头,根本理不清。
譬如徐言的身份,昭阳觉得,一个贫穷家里出来的人,温饱都解决不了,哪里来的满腹经纶?真正走投无路进宫做太监的人,譬如王瑞安,譬如苏德敏,哪个不是卑躬屈膝,一副谄媚像,偏他徐言那么清高?若说他清高是因为遇见了贵人,那他那一身臭讲究的习惯是哪里来的?满宫的太监,就他一人吃穿住行都极讲究,讲究到连一个小小的纽扣也要千挑万选。昭阳不相信那些学识,那些习惯是能一蹴而就的。反而像是深埋在一个人心底,或是骨子里的习惯。
再比如徐言到底要做什么?他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却仍不知足,一直在私下密谋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他隐藏得极好,根本发现不了一点破绽。昭阳当然相信他肯定不会觊觎那个位置。迄今为止,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着自己往那个位置上走,而他,并没有逆臣之心,这就让昭阳愈发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就是,他对自己的心意……
昭阳是不懂情感,但她不傻。
徐言每每看自己时那已经无法隐藏的温柔的要将她溺在里面的眼神;他为救自己丝毫不顾自身,果断自伤,事后还只顾着安慰自己的那一幕;他看自己换上女装时眼底的惊艳模样;他为自己挑选发簪时的细致模样;每每有危机他都会及时出现,都会为自己化解…太多太多,想到最好,昭阳突然发现。原来徐言喜欢自己已经这么久了,或许是在知道自己女儿身的那一刻,也或许更久。
而他将一切都隐藏的极好,仅仅是因为,
他,是个太监……
一瞬间,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昭阳。
他为何……偏偏……就是个太监!
昭阳出宫已经一个月,没了她和徐言的掣肘,皇帝做起事来肯定会顺心得多。她的探子查到王志去了几个大臣的家里。而那几个大臣,正是曲江宴时她物色好的世家子弟。
那些人,显然是皇帝要选做伴读的,也自然是,要与她苟合的。
对了,已经一个月了呀。
宇文昭阳,你躲不了太久了,你终究要去面对的。
可若那个人是徐言,她是能接受的。
可是,怎么会是徐言呢?怎么能是他呢?
这些问题她一个都还没理清,天色已经大亮,日光从朱窗外洒进来,昭阳眨了眨干涸的眼睛,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就这样睁着眼睛一整夜。
仿佛是刚刚睡着,又仿佛她并未睡着,耳边已经传来了景桢的声音。
“殿下,该起了。”
昭阳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看着景桢头顶那一层白霜。
“又下雪了吗?”
“是呀,下的很大呢,殿下快起吧。”
昭阳不情不愿地被她从床上拉起来,脱衣裳,缠裹胸布,胸口一紧,昭阳眉头紧皱。
“景桢,怎的换了一块布?”
景桢头也没抬,仍旧仔细拉扯着。
“殿下的胸最近又长了些,奴婢换了块宽一点的棉布。”
昭阳埋头看了眼那仍旧起伏的胸口,无奈道。
“这样勒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勒平了,说不定哪一天真的如同男子一样平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