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谷的最深处,卧着块丈高的黑石。石身不是寻常岩石的冷硬,是带着体温的温——战气卫操练时溅落的虹光落在石上,会漫出金红色的纹路,像血管里奔涌的热血;药农泼在石面的药汁,会晕出翠绿的脉络,似草叶在石上扎根;兽群凑近喷吐的鼻息,会凝出银白的雾痕,如呼吸在石上结的霜。有风从石后绕过时,整座石会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巨人在胸腔里哼着调子。
守谷的老人说,这是“同息石”。五千年前,归墟人兽还在为回声谷的归属争执,姜暖带着人兽的幼崽来此,让孩子们把耳朵贴在石上——人族孩童的心跳与兽群幼崽的心跳,在石里撞出了相同的鼓点。她便以指为刀,将这重合的心跳声刻进石纹。五夫闻讯赶来,楚临风以战气为凿,在石上劈开疏导气息的脉络;苏玉瑾取药草熬汁为墨,画出调和血气的纹路;萧战磨碎兽骨为砚,盛着石粉记下兽群的喘息;谢无咎撒星砂为油,让银粒顺着石纹流转,成了石的光泽;沈墨书则以石笔为拓,将万物的心跳拓在石背,让痕迹与石纹长在一起。从此,这石便成了归墟的“心之契”,记着“万物在土里本同息”的脉动,再没冷过。
石纹里的心跳:从相斥到共振
同息石的侧面有道天然石缝,缝里嵌着片半透明的云母,像石的眼睛。苏玉瑾的徒孙用竹片轻轻挑开云母,露出姜暖的刻痕:“你看石上的金红缠着翠绿,银白裹着墨黑,不是石记混了,是本就该这样。”刻痕边缘泛着淡淡的药香,是当年的药汁渗进石骨,至今未散。
去年地震时,石身裂开道细缝,楚临风的徒孙伸手去探,竟摸出根战气卫的发丝与半根狼的鬃毛。发丝带着战气特有的虹光,鬃毛泛着兽群独有的银辉,两种光芒在缝里缠成线,像被石温焐了千年的结。“这是二十年前,卫卒救狼王时留下的。”老人捻起发丝,光线下能看见发丝上缠着的狼毛,“当时卫卒为护狼王被碎石划伤,狼王舔他伤口时,鬃毛缠上了他的发,石就悄悄收了去,替他们记着这份疼。”
“最早的石,不是为了镇谷,是为了让心跳撞出‘我们’。”姜暖的声音从石缝里传来,混着石屑簌簌落下的轻响,像在翻本写在石上的旧账,“当年人兽见了面就龇牙,人族绕着石东走,脚步重得像砸石头;兽群贴着石西蹭,喉咙里滚着警告的低吼,中间像隔了堵看不见的墙。可这石头偏要凑趣。”
“楚临风拍石练气时,石西的兽群总莫名抖鬃毛——后来才知,他的战气顺着石纹流过去,正挠着狼王的痒处;苏玉瑾往石上涂药汁,石东的药圃就突然冒新芽,是石把药香偷偷送了过去;萧战让狼崽在石边打滚,石东人族晒的谷粒就会滚到石西,惹得小狼们欢叫。”姜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对着石说‘别僵着’,第二天石身就渗出些温热的石液,把人族的脚印与兽群的蹄痕粘在了一起,揭都揭不开。”
秋阳斜照在石上,同息石突然泛起层层温晕,像浸在热水里的玉。温晕漫过谷中的响石,竟在每块石头上都映出段奇异的石纹:战气的金红是血管,药草的翠绿是筋络,兽骨的乳白是肌理,星砂的银亮是血脉,笔墨的墨黑是神经。五种纹路在响石上缠成个“心”形,被阳光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