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疯狂抽打着教会医院的玻璃窗,水痕在窗棂间蜿蜒成泪痕一般的轨迹,林雪悄悄掀开染血的破枕头,掏出来半张军用地图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地图边缘的锯齿参差不齐,是被牙齿撕咬的痕迹,她太熟悉程墨白在紧急情况下用犬齿扯碎文件的习惯。
"7·7前务必撤离"这行小字刻得极浅,针脚却异常规整,林雪的指尖抚过凹痕,突然在"前"字上摸到微小的突起,是一粒盐晶,这是程墨白惯用的传递手法:用唾液粘附信息,遇水即溶,她将地图凑近唇边呵气,盐粒融化处浮现出更小的字迹:"下关3号码头"。
碘酒滴落在地图边缘的污渍上,瞬间由棕转紫,这不是普通的血迹,林雪敏锐地注意到变色过程中闪现的金属光泽,程墨白在血液里混入了磺胺药粉,这是他们去年在汉口约定的化学暗号。
雷声震得药柜玻璃嗡嗡作响,闪电劈落的刹那,地图在闪电中变得透明,背面的司令部水印如幽灵般浮现,林雪突然用指甲刮擦武汉三镇的位置,碎屑落入酒精灯后腾起绿色火苗,程墨白在纸张夹层涂了铜粉。那个十字刻痕正好穿过汉口天主堂的位置,正是他们举行婚礼的场所。
暴雨中隐约传来汽笛声,林雪将地图对着灯光旋转45度,原本杂乱的行军路线突然在墙上投射出清晰的图案:一艘蒸汽轮的侧影,烟囱位置标着红十字。她终于明白程墨白的计划,让伤兵们和孩子伪装登上医疗船撤离。
床底突然滚出一支钢笔,笔帽上刻着"竹内"二字,林雪拧开笔管,里面藏着半页烧焦的密码本,残留的文字恰好是教会医院那台被征用救护车的编号,窗外,三长两短的哨声混在雨声中飘来,是时候准备行动了。
7月6日的暴雨将紫金山浇成一片黑沉色,程墨白独自一人蹲在卡车驾驶室里,车顶小窟窿泄露的雨水顺着帽檐滴在方向盘上,在"昭和十二年制"的铭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后车厢的炸药箱上贴着伪装的"武田制药"的封条,但箱底渗出的不是药液,而是TNT特有的淡黄色油渍,内部定时器的齿轮声被雨声淹没,红色数字跳向04:00时,程墨白想起林雪说这颜色像玄武湖的落日。
"老周就位。"耳机里的声音带着下水道特有的回响,程墨白数着耳机里的滴水声,三秒一滴,说明老周所在的主管道水位正常,突然耳机又传来三声金属碰撞声,这是爆破组就位的信号,他摸了摸胸前口袋,林雪的照片已被体温焐热,背面的"等你回家"四个字是用针灸针刻的,笔划里还残留着玄武湖的淤泥。
卡车发动机发动时,仪表盘上的电流计突然剧烈摆动,程墨白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个人影,田中少尉正用后方用手电给他打信号,田中是日本反战同盟的坚定分子,光束的明灭频率是朝鲜旧陆军密码,他猛踩油门,车轮碾过水坑溅起的泥浆,正好打中了三楼最后一个亮着灯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