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云老二抬脚去了隔壁找两个憨小子——老黑和豆子。这俩人哪怕在最旱最饿的日子里,也像两只停不下来的小蜜蜂,要么出去漫山遍野找吃食,要么就在屋前和泥做土坯、砌墙盖房。如今俩人搭伙,竟各自盖起一间结结实实的茅草房,这对俩老光棍来说,已是天大的满足。屋里还各自盘了土炕,今冬再不用像去年那样,夜夜蜷在地上一摊干草里,跟两只柴狗似的,好在去年冬天不冷,要不然一准冻的跟两条野狗似的整夜哆嗦。
老黑最近还有桩乐事——家里人这几个月没再来翻他们的破烂,害得他们连藏把野菜都提心吊胆。呵呵,在那瞎乐的他哪知道,他的家人早丢下他卷着铺盖,跟着逃荒的队伍跑没影了,如今的他跟豆子一样,成了孤儿喽。
云老二来到隔壁豆子和老黑家门前时,看到俩人正撅着屁股在屋里忙活,他们用和好的泥,正在把地面抹得平平整整。见东家来了,忙不迭直起身,老黑搓着手上的泥疙瘩,先开了口:“东家,是不是有活计要我们做?”
云老二点头:“去荒地外理水浇地,工钱一人一天给一平碗玉米。”
老黑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黑琉璃:“真的?东家您真是菩萨心肠!”这光景,粮食贵得能换命,有钱都未必买得着,能用玉米抵工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他俩觉得最好的事便是大旱之时,家里没粮,东家没有放弃他们,每日都会借些粮食给他们续命。
地已经浇过有些天了,今天傍晚时分,云老二扛着铁锹来到三四天前浇过的地里。他抡起铁锹挖了一锹土,掂起来细看——土坷垃已经不粘锹了,松松软软正适合翻耕。眼下最愁的是牛不够用,四十来亩地就一头牛,累死也忙活不过来。他把几块地都查了个遍,太阳已经挨着西边的山头,那朵不大的云彩被落日染成橘红,像块烧得正旺的炭火。虽说明知道这云带不来雨,可终究是云啊,云老二看着仍觉得亲近。
他扛着铁锹,沿着荒地边缘慢慢往家走。通往大刘庄的路上,也有个人影慢悠悠挪着,手里还牵着头大黄牛。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起初云老二并没在意,可到了大刘庄和荒地的岔路口,那人竟牵着牛拐进了通往荒地的小道——这可是云家独用的路。
再走近些,云老二看清了,竟是黄三。他心里犯起嘀咕:这黄三不是早跟着逃荒的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黄三也认出了他,赶紧加快脚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打招呼。云老二点点头,停下脚步等着他说话。天色眼看就要黑透,黄三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我瞅着你家添了这么多地,牛肯定不够使,想着把这牛卖给你家。”
云老二摸了摸下巴:“你倒是猜着了,我确实缺牛。只是我不懂相牛,得找个懂行的看过了才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