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好的红柳网格被迅速抬到白天探明水脉的区域,沿着一个特定的走向铺设开去。
网格铺得又平又稳,紧贴被预先翻松过的潮湿地面。
紧接着,那些沉重的泥袋被抬了过来。
有人负责解开袋子,有人则用粗糙的铁铲或干脆用带着厚厚老茧的手,将粘稠、散发着土腥气的“羊羔土”填入铺好的网格之中,用尽力气去拍实、填塞每一个网格空隙。
汗水开始在冰冷的夜里从这些壮丁额角滚落。
土太重了,每一铲都要使出全身力气。
有人手被磨破了,血混在冰冷的泥土里,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羊羔土特有的潮湿粘稠气息混合着汗味,在黑暗的河滩上无声弥漫。
只有铁铲剐蹭柳条、泥土挤压时沉闷的声响,和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微弱地起伏。
三更刚过,骨勒多吉示意一个壮丁递过一个皮囊。
皮囊里面装着一种泛酸、有些刺鼻气味的水,这是发酵过的马尿混合了少量硫磺熬煮的药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黄褐色的液体沿着刚铺好的羊羔土层边缘浇了下去。
水迅速渗入土层,碰到羊羔土的区域,似乎能听到极其细微、如同某种东西在贪婪吞咽的“滋滋”声。
那是羊羔土开始吸水膨胀了。
整个填埋区域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沉重、坚硬了些许。
远处城头,偶尔有一队士兵提着灯笼沿着城墙巡弋而过。光晕扫过护城河黑沉沉的水面,很快又隐没在黑暗中。
时间在无声的劳作中被风一点点吹走。
当东方地平线终于透出一丝模糊的灰白时,一道长约五丈、宽约一丈,全部由红柳条和膨胀羊羔土构筑的“地底暗墙”,已经沉甸甸地伏在离统万城西北护城河不远处的河滩之下。
羊羔土持续吸水膨胀的巨大内应力,正从地下无声地作用于那条看不见的暗河水流。
三百个精疲力尽的蕃兵壮丁按命令悄然后退,抹去痕迹,消失在西军大营的方向。
城墙上,天色渐明,风也小了些。
野利旺成惯常每日黎明前亲巡城防,风雨无阻。
他高大魁梧的身形沿着墙垛走过,铁甲下的厚皮袍也挡不住冬日侵晨的彻骨寒意。
他面容紧绷,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外空旷的原野和远处的宋军营寨。
当他的视线习惯性地投向城墙西北角下的护城河时,脚步倏地一顿。
河水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