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察哥眼神透着狠厉,“那你就带着这群山里的老狍子,把六盘山变成宋军的鬼门关!滚木礌石招呼他们的辎重队!宋人的火器在山沟子里施展不开!山崖就是你的盾牌!用淬毒的弩箭,给我盯着他们的头头儿、炮手射!一箭一命!明白吗?别让一个宋人,安安稳稳从你眼皮子底下翻山到灵州!”
“殿下瞧好吧!” 没藏苍拍了拍胸脯,“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最后,察哥的目光投向一个穿着文士袍服、腰间还别着个精致小矩尺的中年人:“光石。”
“臣在!” 卫慕光石立刻上前,他是专司营造的干吏。
“灵州的城墙……咳、咳……,还有多少人手?” 察哥突然咳嗽了几声,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卫慕光石飞快计算了下,声音也有些干涩:“能喘气的都顶上去了,妇孺都在挖壕……不过按照殿下您吩咐的法子,用湿泥浸透的厚毡子挂垛口上,已经在尽快赶工了。还有您说的,在羊马墙后面挖的藏兵沟……”
“好……好……” 察哥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抓紧办……咳、咳,让大伙辛苦点……咳……城破了,大伙都得死……告诉他们……” 他顿了顿,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告诉他们,守一天,是一天。”
“大家散了吧!”察哥疲惫地挥了挥手。
帐内众人看了一眼精神不济的大帅察哥,心情沉重地纷纷告退离去。
帐内的炉火彻底熄灭,青铜盆底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余烬,散着微弱热气。
空气中凝固着一股混合着汗臭、血腥和干皮革的酸味。
野利坚挺着脊背,叉着双腿坐在帐角矮墩上,一袭崭新的旗牌官青袍裹得他浑身不自在,细密的针脚仿佛勒进了皮肉。
他的玄铁重甲卸在脚边木箱上,在帐壁最后一点油灯的微光里泛着幽冷的死气。
佩刀横在他的膝头,左手五指如铁钳一般扣着鞘身中段,手背上的筋骨暴起,他的每一次深吸气都似要将胸腔里的燥怒压碎。
主位案后,巨大的行军图在昏暗油灯映照下,边缘映出阴影,模糊不清。
察哥没卸甲,只是解开了喉部系带,护喉铁片歪斜地搭在颈侧,露出被铁片边缘磨出红痕的皮肤。
汗水浸透的鬓发贴在额角。他手中捏着一小块硬得发黑的奶疙瘩,却没吃,粗糙的指腹在灯下反复捻着疙瘩表面坑洼的盐粒。
油灯火舌劈啪一炸,灯影猛地一跳。
“这袍子紧了?” 察哥开口,声音像被沙砾磨过,嘶哑低沉,浑浊的目光落在案头那盏灯跃动的火苗上。
野利坚紧扣刀鞘的手指猛地收力,骨节咔响。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刺向父亲的脸:“儿臣习惯了甲胄。这袍子,” 他咬着后槽牙,声音从齿缝挤出,“系不住手脚!也配不上铁鹞子!”
最后几个字带着破音,胸膛剧烈起伏。
察哥眼皮都没动一下,抬手将那枚捏得汗湿的奶疙瘩丢回案上陶盘,发出硬物碰撞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