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嫌我这刺青太凶。” 萧虎扯开衣襟,胸口的虎纹刺青被泪水泡得发胀,靛蓝色的墨线间渗着暗红血丝,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他将染血的棉布按在虎眼位置,血色漫过瞳仁时,喉间终于滚出压抑的呜咽:“去年中秋你给我画脸谱,说要添点暖色调才好看。” 记忆里她蘸着胭脂在他脸颊画忍冬,指尖的温度烫得他心头发紧,“如今染了你的血,你倒睁眼看看…… 这虎纹,是不是真如你说的,有了暖意?”
耶律铸掀帘时带进一股寒风,怀里的遗物包用月白绢帕层层裹着,帕角绣的半朵梅花已磨得发白 —— 那是完颜雪常系在腰间的帕子。他屈膝将包裹放在毡毯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铜盆里的温水溅起细珠,落在帕子上晕开浅痕:“今早巡营到她帐前,见案上还摊着医书,这包是压在砚台下的。”
解开绢帕的刹那,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飘散开。第一样是本边角磨卷的《漠北草药图谱》,牛皮封面上用朱笔写着 “雪字”,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风干的忍冬标本,花瓣虽枯却依旧保持着舒展的姿态。空白处的蝇头小楷墨迹犹新,“醉马草:叶呈披针形,茎有细毛,误食立毙,需以甘草汁解”—— 末笔的竖钩拖得极长,划破了纸页,显是书写时心绪激荡。
第二样用新采的荷叶包裹着,叶片上的露珠还没干透,裹着的麦饼带着微温,边缘浅浅的齿痕里还嵌着芝麻碎。“伙夫说,她寅时三刻就去了伙房,” 耶律铸的声音发哑,“守着灶火烤了这饼,说萧公巡营辛苦,要趁热吃。” 荷叶的清香混着麦香漫开来,萧虎想起昨夜她来送夜宵,手里还攥着没烤完的面团,笑说 “明早给你烤带芝麻的”。
第三样是封叠成方胜的家书,桑皮纸被摩挲得发毛,信封上 “寄往中都完颜府” 的字迹端端正正,却没粘邮驿的火漆。展开信纸,娟秀的字迹写到 “待漠北安定,便归乡种菊” 时戛然而止,墨迹被泪水晕成一片浅蓝,末尾添的小字歪歪扭扭:“义兄若遇险,雪愿代死”—— 那 “死” 字的最后一笔,墨团浓得化不开,像是写时笔尖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