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溃烂让它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咔嗒”,只能躺在浅滩的星砂上,看自己的血把细沙染成暗红。远处传来海豚群的嬉戏声,还是熟悉的“咔嗒”节奏,却再也没有一只海豚游过来——它们记得那个“奇怪的同类”,却不记得它曾用声呐为族群标记过三百七十二处暗礁,不记得它曾在风暴里顶起三只溺水的幼豚,更不记得,它最后一次发出的警报,是用自己的背鳍为族群画出的“逃生箭头”。
“原来……聪明是种罪啊。”它的额隆贴着星砂,感受着生命随潮水退去,忽然想起第一次听懂海龟语言时的欣喜——那时它以为“能懂”是礼物,后来才知道,当你的“懂”超出同类的边界,便成了隔绝彼此的墙。虎鲸的“震颤波”再次在远处响起,这次却带着陌生的温柔——领头的雌虎鲸曾被它救过幼崽,此刻正用低频声呐哼着“送别曲”,声波穿过它的骨骼,在脑海里映出人类渔村的灯火——那是它无数次躲在礁石后,偷偷观察过的“群居温暖”。
“如果……生而为人,会不会有同伴听得懂我的‘咔嗒’?”最后一口海水灌进鳃裂时,阿赭的尾鳍扫过星砂,画出个未完成的螺旋纹——像它额隆的斑纹,也像人类古船舵上的星图。潮水漫过它的眼睛,把这个秘密冲进深海,却在星砂里埋下颗透明的卵——那是它用全部生命凝结的“轮回信”,等着下个百年,被某双手捡起。
第三章 人声碎成光斑时
林赭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共振”,是在十七岁的深秋。
心理咨询室的沙发太柔软,让她想起海豚群挤在一起睡觉的温度。墙上的钟摆“滴答”作响,像极了虎鲸群逼近时的低频震颤,她指尖掐进掌心,听见医生说:“你的‘共情障碍’,本质是太怕被拒绝的自我保护。”
书包里掉出张画纸,是她偷偷画的海豚群——每只海豚的额隆都有螺旋纹,尾鳍交叠成保护圈,唯有最边缘的那只,背鳍缺了道月牙形的口。这是她第一百次画这个梦:深海里的自己永远在追赶族群的影子,却总在触及时化作泡沫,只剩下耳边回荡的“咔嗒”声,在现实里变成同学的窃窃私语:“林赭又一个人吃饭了”“她怎么总盯着海面发呆”。
“我听得懂……”她忽然开口,吓了医生一跳,“海豚的‘咔嗒’是问候,虎鲸的震颤是警告,人类的‘沉默’……是害怕被看穿的伪装。”指尖划过画纸上的螺旋纹,腕间的胎记突然发烫——那是块灰蓝色的斑,形状极像海豚的背鳍,每次靠近大海就会泛起微光,像在呼应某个遥远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