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旧袍,袍子的下摆,甚至还带着几处不甚明显的褶皱。他跪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身后,是同样穿着朴素的、一众形容憔悴的王府家人。
此人,正是益王朱由本。
他没有在建昌府的王宫里等待,而是提前算好了日程,亲自带着家人,出城上百里,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迎接圣驾。
看到那面代表着天子本人的黄龙大纛出现时,朱由本立刻领着众人,将头深深地磕进了泥土里,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无比悲怆的声音,高声喊道:
“罪臣……罪臣朱由本,率阖府上下,恭迎陛下!未能远迎,罪该万死!陛下圣驾亲临,臣……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朱由检坐在高大的龙辇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演技拙劣的“王兄”,心中冷笑不止。
他没有立刻叫起,而是任由这位养尊处优的亲王,在正午的烈日下,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其背后的衣衫,都被冷汗和热汗彻底浸透。
“王兄,平身吧。”朱由检的声音,这才不咸不淡地响起。
他走下龙辇,亲自上前,虚扶了一下已经快要瘫倒的朱由本,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王兄这是何苦?朕不是在信中说了吗,你我君臣,亦为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朱由本颤巍巍地站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天威,臣……臣是心悦诚服,情不自禁……”
“朕听说,王兄近来,日子过得颇为清苦?”朱由检故作关切地问道。
这话,正中朱由本下怀!他立刻“悲从中来”,用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叹道:“不瞒陛下,实在是……唉!藩地贫瘠,水旱频发,府库早已空虚。臣……臣恨不能为陛下分忧,却还要陛下为臣的生计挂怀,臣,心中有愧啊!”
“无妨。”朱由检的笑容,愈发“温和”,“朕身为天子,岂能坐视宗亲受苦?朕此次来,正是为王兄,也为天下所有像王兄这般‘清苦’的宗亲,指一条一劳永逸的出路。”
他没有再给朱由本表演的机会,直接下令:“摆驾益王府,朕,要与王兄,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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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王府,那座原本可以金碧辉煌的正殿,此刻已被布置得“家徒四壁”。名贵的器皿与装饰,全被换成了粗陋的陶器和半旧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