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王朱由本,接到那封由皇帝亲笔写就的信函时,正半躺在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凉榻上,欣赏着两名绝色歌姬的曼妙舞姿。
当内侍用颤抖的声音,读完信中那句“一切从简”时,朱由本手中的西域夜光杯,“当啷”一声,掉在了名贵的地毯上。
他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巡幸江西?抚慰宗亲?”朱由本猛地从玉榻上弹坐起来,眼中哪里还有半分慵懒,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源于骨子里的恐惧!
他不是傻子。江南士绅的人头还挂在城墙上,那几百个被灭门的家族,就是这位少年天子“推心置腹”的最好证明。现在,轮到江西了!轮到他们这些被圈养的宗室了!
“来人!快来人!”朱由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冲下玉榻,对着闻声而来的王府长史,下达了一连串语无伦次的命令:“快!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本王藏起来!所有金银器皿全换成瓷器,不,换成最粗糙的陶器!墙上那些字画,全摘了!地上的地毯,也全卷起来!”
“还有,把那些歌姬舞女,统统遣散!就说王府今年遭了灾,穷得养不起人了!不,不能说遭灾,这不吉利!就说……就说本王一心向道,清心寡欲,不喜奢华!”
“府里所有的人,从上到下,全都换上打补丁的旧衣服!本王也要换!把那件前年做寿时穿过的、最不起眼的藏青色袍子给本王找出来!”
王府长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但看着益王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连滚带爬地下去安排了。
朱由本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发抖。他知道,那位年轻的皇帝,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他此来,绝不是为了什么宗室情谊,而是来找茬的,是来抄家的!自己若是让他看到王府里有半点富贵奢华之气,那便是递给了他一把最锋利的刀!
唯一的活路,就是哭穷!就是装可怜!
一定要让他相信,他这个益王,是天下最穷、最本分、最人畜无害的一个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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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皇帝朱由检的御驾,在五万大军的簇拥下,缓缓踏入了江西的土地。
旌旗蔽日,杀气冲天。那整齐划一的步伐,那森然冷酷的甲胄,让所有出城迎接的、以巡抚谢诏为首的江西官员,都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下。
这哪里是巡幸?这分明是来伐国的!
而在这群战战兢兢的官员最前方,跪着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