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
南境依旧无雪,却比天都更冷。
天色未明,王府外廊的铜灯尚未点燃,只有几枝早落的梅花贴着墙角,被晨风卷起,悄然落入朱漆阶下。
慕容冰站在案前,手中信纸还未放下,指尖却已微凉。
那封信来自玄鸦,措辞简短,却句句如锋。
她没有道别,也没有请求——只是留下了一枚殿下常戴的佩环,说若数月不归,就让许文山将此物埋于北境青阳城边小镇,以还她欠下的情。
她甚至没说去哪儿。
但慕容冰却一眼就看懂了。
「天都」。
她盯着那封信,片刻无语,掌心发凉,眼中却翻起比风更烈的波涛。
她苦笑一声,低语如针:“你总说我是疯子,其实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她轻抚那只小巧的银环,环面磨损处仍隐约可见一枚斜刻的“许”字。
忽而,她眼神一沉,唇角轻启,声音冷得像从刀锋上碾出:
“你要替我杀她?……”她低声咬字,指尖骤紧,“那你听好——你若死,我亲自去。”
这一句落下,风声似也为之一震。
“可惜……你这一封信,来得还是晚了十天。”
她抬眼望向远处,正厅之外的石阶上,昨日清晨刚刚风干一滩马蹄水痕。
许文山,已经走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留下一封封得极死的书信,交给老齐,嘱托等他走后十日再交出。
信里只有一句话:
“殿下不归,文山不还。”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只知道,他曾是那年押着萧然出京的禁军校尉,如今,却化名“阿山”,再次混入禁营,只为或救,或杀。
他用了当年解甲前藏下的北镇旧令牌,从青阳边军伪报调令,十日内换马、换甲、换口音,昼伏夜行,一路潜至天都。
他混于禁军五营之中,白日训练,夜里独处不语。无人知他名,只知他臂力惊人、刀法沉狠,私下皆称“阿山”。
他在等。等那一日她登殿、祭礼开启——他便拔刃而出,直刺紫霄龙阙之上。
杀谁?
无非是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摄政皇妃,林婉柔。
慕容冰闭了闭眼,只觉心底的风也一同卷了起来。
这不是一场救人那么简单。
这是在一层层棋局之间,活命、杀敌、复位、破局的孤注一掷。
夜深,慕容府后庭。
一盏宫灯斜倚在榻前,灯油将尽,微光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慕容冰静坐于廊前石阶,手中轻握着那枚银环。风从槐树间拂过,吹动她鬓边细发,也将灯影投在她面前的地砖上,一寸一寸地拉长,仿若流沙覆雪,时光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