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废井口,一声脆响。
外头的铁网终于被切断,江九斤回身大喝:“可以走了!后面的,出来——快!”
一批批矿奴从狭窄的岩壁里涌出,手脚并用,脸上带着血、带着灰、带着一种不知该叫希望还是恐惧的光。
但很快,他们又被火势困住,门口的争夺变得胶着。
此时,一道佝偻人影艰难地往上爬。
马三。
十三窟火夫,腿瘸,肺有疾,此刻却死死咬着一根破布条,一步一跪地地往井口爬。
他身上裹着一件焦油味极重的旧麻袍,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是一块小木牌。
那木牌早被煤灰熏黑,一侧还有裂痕,但上头依稀还能看见一个歪歪斜斜的字。
——「爹」。
是他儿子以前给他刻的,刻了一下午,只为在井下第一眼让他认出来。
马三不知外头是不是杀成一团,也不知道刚刚喊他往前爬的是谁。
他只是听见,有人嘶喊了一句:
“通了!废井——通了!!”
那一刻,他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什么拽了一把。
眼前一黑,身子一滑,怀里的小木牌“啪”地一声掉在石壁上,几乎滑入岩缝。
他惊得浑身一震,猛地扑身,像疯狗护崽一样把那块木牌抱进怀里。
血从他手肘、膝盖渗出来,蹭着岩石一道一道往下淌。
他没看,也没感觉。
只知道——不能松。
他咬着牙往上爬,爬到井口外,一脚踏在地面时,整个人都还在发抖。
四周是火光、尸堆、断肢、咒骂和嘶吼。
他环顾一圈,却没有那张脸。
他眼里猛地就涌出泪来,呆呆站着,木牌死死抱在怀里,像个失魂落魄的傻子。
“不在?”
“也不在这……”
他喉咙干得像沙,声音破成了风。
下一刻,远处一处破矿车后,忽然有人艰难地爬出——是个小小的身影,背着破煤袋,裹着灰布,走一步喘三口气。
他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朝四周乱喊:
“爹——!”
马三的眼瞬间睁大,喉结猛地一动。
那小孩脏得几乎认不出,但一双眼,却和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手里的木牌“咔”地一声裂了。
他却笑了,笑到牙齿发黑,泪流满面。
他朝那孩子扑过去,像扑进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没塌的地。
“爹在这儿!!儿啊——爹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