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根本没报班。只是后来每个周末,他都偷偷跑到游泳馆,呛了无数次水,直到能在泳池里游上十几个来回。只是这件事,他从没告诉过啊玉。
雨越下越大,敲得窗沿噼啪作响。陈默翻到日记本的中间几页,夹着一张皱巴巴的便签,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化学公式,旁边画着个吐舌头的小人。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的化学测验,啊玉考前总说自己肯定要挂科,晚自习时拽着他在教室后排恶补。她的笔记本上总是画满各种小图案,氢原子被画成顶着圆帽子的小人,二氧化碳分子像是两个牵手的气球。
“你这样能记住知识点吗?”他当时指着那些涂鸦笑她,却在她转身后,悄悄把自己的笔记本也画满了同样的小人。后来那次测验,啊玉果然及格了,她举着成绩单在操场上蹦蹦跳跳,马尾辫甩出欢快的弧度,非要请他吃校门口的炸串。那天的风里飘着孜然粉的香气,她把最后一串鱼豆腐塞到他嘴里,说:“陈默,以后我要是成了化学家,就给你发明吃不胖的糖糕。”
他当时嚼着滚烫的鱼豆腐,烫得直哈气,却还是点头说好。现在想来,那时的承诺多像肥皂泡,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轻轻一碰就碎了。
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褪色的照片,是高中毕业那天拍的。照片上的啊玉穿着蓝白校服,站在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下,手里举着录取通知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最终没去成广州的职校,而是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学院,而他则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送他去火车站那天,啊玉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连夜煮的茶叶蛋。火车开动时,她跟着站台跑了好远,马尾辫在风里飞扬,像一面小小的旗帜。他隔着车窗朝她挥手,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黄点。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远,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了思念的滋味,像颗没熟的青梅,酸涩得让人皱眉头。
大学四年,他们靠着书信和电话维持联系。啊玉的信总是写得很长,信纸边缘画着各种小图案,有时是宿舍窗外的梧桐树,有时是课堂上打瞌睡的猫咪。她会在信里说系里的趣事,说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不好吃,说她想家了,想老槐树下的绿豆冰棍。而他总是在回信里说北方的雪有多美,说图书馆里的暖气有多足,却从没告诉她,每个周末他都会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一包绿豆冰棍,一个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慢慢吃,想象着她就在身边。
陈默翻到日记本的后半部分,字迹渐渐变得成熟起来,纸页上偶尔会出现几滴泪痕。那是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一所小学当老师,每天要批改堆积如山的作业,还要应付调皮捣蛋的学生。她在日记里写:“今天被校长批评了,觉得好委屈。好想回到高中,那时候只要考个好成绩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记得那段时间,啊玉总是在深夜给他打电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一遍遍地说“没关系,明天会好的”。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多笨拙,明明心里塞满了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后来托人从北方寄了一箱特产,里面有她念叨过的冻梨,还有一本包装精美的笔记本。他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啊玉,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