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华忽然指着东厢房的门:“改成民宿怎么样?我看你家这格局,三进院刚好做三间房。”他蹲下去画草图,雨水晕开铅笔线,“这枚虾形钥匙,能改造成门牌。”他说这话时,雨刚好停了,云缝里漏下一缕光,照在东厢房的窗棂上,那是父亲亲手雕的缠枝莲纹,当年为了给她做嫁妆,刻了整整半年。
啊玉没应声,转身进了厨房。灶台上的铁锅还挂着油垢,是父亲最后一次做饭时留下的。那天她带男友回家,父亲炖了拿手的红烧肉,钥匙就挂在灶台边的钉子上,炖肉的香气混着铜锈味,成了她对家最鲜活的记忆。如今那男友早已分道扬镳,只剩这锅油污,像层化不开的思念。
钟华的草图越画越细,连屋檐下的燕子窝都标了出来。“你看,”他指着图纸,“这里做个茶台,客人能对着天井喝茶。西厢房那扇月亮门,刚好能框住院里的石榴树,秋天挂果的时候肯定好看。”啊玉忽然想起,那棵石榴树是她十岁生日时种的,父亲说等她出嫁,就用这树的果子做嫁妆里的红喜果。
“我不会做生意。”啊玉踢了踢灶台下的柴火,去年冬天的炭灰扬起来,呛得她咳嗽。钟华把相机塞进包里,从工具箱里翻出个木匣子:“我帮你。”匣子里装着他刻的木牌,有“静”“闲”“居”等字样,每个字都带着温润的木纹,“我最近在学民宿设计,你这老宅是块璞玉。”
他们花了三天清理东厢房。积灰的书桌上,父亲的砚台里还凝着半池墨,旁边压着张她初中时的奖状。啊玉用软布擦去镜框上的灰,忽然发现背面有行小字,是父亲的笔迹:“吾女玉,聪慧过人。”墨迹已经发褐,却像团暖光,照得她眼眶发热。
钟华在拆旧床时,发现床板下藏着个铁盒。打开一看,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穿着的确良衬衫,手里举着这串钥匙,笑得眉眼弯弯。“你爸年轻时真精神。”钟华把照片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回去。啊玉摩挲着照片边缘,想起父亲总说他年轻时是锁匠铺的好手,这串钥匙是他的宝贝,比什么都金贵。
砂纸磨到第三张时,铜钥匙渐渐露出温润的光泽。啊玉坐在天井的石桌上,看钟华用游标卡尺量尺寸。他带来的工具箱摊开在青石板上,各种刻刀排得像一排银色的牙齿。“刻成什么形状?”啊玉吹掉钥匙上的铜屑,阳光穿过云层,在钥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