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留在藏区。”钟华低下头,用风衣下摆擦了擦相机镜头,金属边框凉得刺骨。离开雪山那天清晨,她在转经筒旁数过红绳,发现有两根一模一样的红绳缠在一起,尾端都系着小小的银铃。那时她就该知道,有些告别只是借口,就像她总说要一个人来巴黎拍晚霞,却在行李箱里塞了他送的银杏叶标本——那是泥石流里,他从她发间捡回来的,叶脉间还沾着山泥的痕迹。
雨势渐小,风里飘来附近咖啡馆的香气。啊玉望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突然想起ICU里那个瞬间:他念到采访稿里“最想感谢的人”时,钟华的睫毛颤得像濒死的蝶,监护仪的波纹突然乱了半拍。后来他才知道,那篇没发出去的稿子结尾,她写了“蒙马特的晚霞会记得所有没说出口的话”。
“顾氏的案子结了。”啊玉的声音沉下来,带着穿过漫长隧道后的沙哑,“顾延霆的遗书里,视频证明纵火案是他助理做的。林婉清……她把巴黎的公寓卖了,说要去非洲做公益。”
钟华的手指顿了顿。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林婉清,是在看守所的会面室。隔着厚厚的玻璃,那个总爱用迪奥999的女人,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笑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相机里的风景,总比我们酒会的水晶灯亮”。那时钟华没懂,直到此刻看着取景器里啊玉的脸,才明白有些放手不是退让,是把位置让给更该站在那里的人。
“我在民宿订了房间。”啊玉往前又走了一步,台阶上的积水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就在圣心大教堂后面,老板说从窗口能看到日出。”
钟华抬起头,雨已经停了。西天的晚霞被洗得格外清亮,金红色的光漫过啊玉的肩膀,在他身后铺成一条路。她突然想起林婉清寄来的那段语音,背景里有巴黎地铁的报站声:“钟华,你拍了那么多风景,该给镜头里留个常驻嘉宾了。”
相机还举在胸前,钟华轻轻按下回放键。屏幕上,啊玉站在雨里望着她,背景是圣心大教堂的穹顶和漫天晚霞,像一幅被雨水晕染过的画。她转动镜头,让他完整地走进取景器,然后侧过身,将相机往他面前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