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水碱结晶的厚度并不均匀,在大熊座勺心的位置尤其厚,几乎能刮下碎屑,而越往银河的边缘越薄,到小熊座附近时只剩下浅浅一层。她顺着钟华的指引,从最厚的地方开始摸,突然愣住了——那厚度,那手感,像极了她在雨崩村摸过的冰川冰舌,坚硬、粗粝,带着千年积雪压缩后的密度。
“卡瓦格博峰。”钟华低声说,眼睛亮得惊人,“这里的水垢厚度,和卡瓦格博峰的雪线高度比例差不多。”
他们去年徒步雨崩,在冰湖旁仰望卡瓦格博峰时,向导说那座海拔6740米的雪山峰顶常年被积雪覆盖,雪线之下的冰川纹理就像老人手背的青筋。阿玉记得自己当时捡起一块冰川融水冲刷出的冰砾,那冰的厚度感,此刻竟在这候车室的瓷砖上重现。
她顺着银河纹路往东南摸去,水垢越来越薄,到小熊座附近时几乎只剩一层透明的膜。指尖触到地漏旁的铁锈时,那铁锈的薄脆感让她想起在涠洲岛火山岩上蹭到的火山灰——那里的火山岩海拔只有79米,表层覆盖着疏松的火山碎屑,轻轻一刮就会掉下粉末。
“涠洲岛……”阿玉的声音有些发颤,“最薄的地方,刚好是涠洲岛火山岩的高度。”
卫生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施工队敲打墙壁的声音隐约传来。阳光在瓷砖上移动,让水碱和铁锈组成的星图忽明忽暗。钟华蹲下身,用手机电筒照亮那片纹路,光线在水垢凹凸不平的表面跳跃,竟在墙上投下类似星空的光斑。
“你看这里。”他指着银河正中央的一块瓷砖,那里有个细小的凹坑,像是施工时留下的瑕疵,“如果这是纳木错星空的中心……”
话音未落,头顶的水龙头突然滴下一滴水。大概是施工震松了水管,水珠悬在半空犹豫了几秒,然后准确地落在那凹坑中央。
“啪嗒。”
水珠溅开的瞬间,阿玉和钟华同时屏住了呼吸。涟漪以凹坑为中心向外扩散,在瓷砖表面形成一圈圈透明的波纹。那波纹扩散的速度慢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某种精准的节奏——阿玉猛地想起在雨崩村神瀑下的场景:融化的雪水从千米高的岩壁坠落,砸在下方的水潭里,涟漪扩散的速度就是这样,不疾不徐,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