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哥,你看这是什么?”小李从包里又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来是块晒干的青稞饼,边缘已经碎成粉末,却还留着烘烤时的焦痕。饼屑落在笔记本上,钟华突然闻到一股混合着麦香和尘土的气息,像极了祖母装在羊皮袋里的干粮味道。而油纸包内侧用钢笔写着的日期——“1992.7.15”,墨水已经褪成浅灰,却让他想起阿玉在敦煌莫高窟拍的那张照片,壁画上飞天飘带的褪色程度,和这行字如出一辙。
包底还有个用帆布缝的暗袋,钟华摸出个黄铜指南针,指针停在西北偏北的方向,外壳刻着的海浪花纹,和包内侧绣的图案互为镜像。他想起在涠洲岛火山口,那些被海水冲刷的玄武岩上,也有类似的波浪状纹路,只是指南针上的海浪更细密,像把整个北部湾的潮汐都锁进了铜壳里。
“编号7,1992年……”王师傅蹲在旁边念叨,“那年我刚上班,这候车室还全是赶绿皮车的人。”他指着储物柜内侧锈迹剥落的地方,“你看这后面,好像还有字。”
钟华凑过去,用指甲刮掉表层的铁锈,露出用小刀刻的两行字。上行是“等风来”,下行是“去青海”,字迹稚拙,却在“青”字的竖钩处,有着和笔记本上相同的顿笔习惯。他突然想起阿玉说过,她母亲年轻时总说要坐绿皮车去青海湖看候鸟,后来却因病去世,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留下。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时,施工队收拾工具准备收工。钟华把帆布包抱在怀里,蓝灰色的包带蹭着他的手腕,那触感像极了纳木错晨雾拂过皮肤的微凉。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那里贴着张褪色的火车票,票面是“上海—西宁”,日期正是1992年7月15日,而乘客姓名处,用铅笔写着的“林岚”两个字,让他猛地想起祖母的陪嫁木箱上,也有相同的刻字——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外祖母的名字。
夜风从候车室的破窗吹进来,掀起笔记本的纸页。钟华看着页脚那幅小太阳,突然觉得那些芒线在动,像雨崩村的阳光正顺着纸面流淌下来。他想起阿玉曾在游记里写:“所有的旅行都是重逢,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空,拾起彼此遗落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