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安安(2 / 2)

我蹲下来,牵起安安的手,伸出去,让他触摸龙的身体,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是龙,宝宝,这是龙。说,龙——” 安安很清晰地重复:“龙。” 庙里的烟火熏香像缥缈的游丝一样飘进我的鼻息,那一刻,我觉得意犹未尽,好像除了介绍“龙”的名字之外,还有很多重要的话忘了说,又好像让安安认识“龙”,和介绍他认识“狗狗”“狐狸”不是同类的事情,可究竟还有什么没说,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只突然听见仍旧在仰头凝视的安安说:“龙,好大!” 简单的几个字,却是孩子最直观、最真切的感受,龙在他眼里,是庞大又神奇的存在,那一瞬间,我也跟着重新领略了龙的魅力,在孩子的视角里,世界的奇妙又多了几分色彩。

回到欧洲,自然就看不到龙了。可没想到,有一天在电车里,安安突然对着窗外大声喊:“龙,龙,妈妈你看——” 电车恰好停下来,我赶快望出车窗,窗外是深秋萧瑟的街道,灰沉沉的屋宇、灰沉沉的天空、灰沉沉的行人大衣,唯一的色彩,是一条近一百米长的彩带,结在枝骨峥嵘的行道树上,大概是准备迎接圣诞节的彩饰。

我刚要解释:“不是的,安安,那是一条彩带,不是——” 话没说完,刮起一阵秋风,鲜红的彩带在风里波浪似的翻涌起来,此起彼落。我一时呆住了,恍惚间以为自己在看一条春节鞭炮声中的五彩金龙——谁说这不是一条龙呢?孩子的想象力多丰富呀,在他眼里,长条状的、在风中舞动的,就是龙,这是属于孩子的浪漫与对世界独特的解读,我怎么忍心去生硬地纠正,那一刻,我也愿意跟着他的视角,把彩带看成龙,去感受这份童真里的奇妙。

回到家里,我一头栽进厨房里,说是要给安安做鱼粥,“爱吃鱼的小预聪明。” 我带点迷信地说,一面开始切姜丝。安安“噔噔噔”跑进他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他又要去 “巡视” 自己的各种 “财产” 了,那包括毛茸茸的兔子、乌龟、狗狗、公鸡、狗熊…… 还有会讲话的玩具鸟、会哭的黑娃娃、会奏乐的陀螺,还有可以骑的三轮车、爸爸自己一岁时摇过的木马、装着喇叭的卡车…… 当然,还有一箩筐的小汽车。

“哗啦” 一声,厨房里的我就知道安安已经选定了他要玩的,他正把一箩筐的汽车倾倒在地上。我一边切胡萝卜一边不自觉地哼着歌,一边当然是竖着一个耳朵侦测安安的动静。我自己不喜欢吃胡萝卜,可是从来不放过任何让安安吃胡萝卜的机会,“吃红萝卜眼睛好。” 我想着,突然发觉自己在哼的曲调是 “哈哇呱呱呱呱呱,就是母鸭带小鸭——” ,我停下刀来,觉得有点恍惚:奇怪,以前自己常哼的歌是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现在怎么哼起这个母鸭调调来?大概是有了孩子后,生活里的歌也都染上了童真的色彩,变得简单又欢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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