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釜的烟火
腊月二十三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陈满囤把最后一捆晒干的玉米芯往灶房墙根挪了挪,指节冻得发僵,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灶房的烟囱里还没冒起烟,媳妇秀兰正蹲在门槛上择白菜,枯黄的菜叶落在脚边,很快积了一小堆。
“满囤,你去西头看看,他三叔家的烟囱冒没冒?”秀兰的声音裹在风里,有点发飘。陈满囤应了声,抄起墙根的旧棉帽往头上一扣,踩着院里的薄雪往外走。雪粒子落在棉帽上,簌簌地响。
西头三叔家的烟囱果然没冒烟。陈满囤站在院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他推了推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院里的雪比自家的厚,显然有阵子没人扫了。“三叔?三婶?”他又喊,屋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掀开门帘,一股寒气混着药味扑过来。三叔躺在炕头,盖着两床打了补丁的旧棉被,脸色蜡黄。三婶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个空了的药包,见陈满囤进来,眼圈一下子红了:“满囤,你三叔这病,又重了……”
陈满囤摸了摸炕沿,冰凉。“咋不烧炕?”他问。三婶叹了口气:“玉米芯早用完了,柴火也没剩几根,想着省着点,等孩子们回来再说……”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陈满囤没再多问,转身往门外走。“满囤,你别忙活了,天这么冷……”三婶在后面喊。他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回到家,秀兰刚把白菜洗好,正往铁釜里添水。那口铁釜是去年秋天托人打的,黑黝黝的,肚子圆滚滚,能装下大半锅菜。陈满囤看着铁釜,突然说:“秀兰,把咱那捆新劈的柴火,给三叔家送过去。再把灶房里的玉米芯,也拿一半。”
秀兰愣了愣,随即点头:“行,我这就去。”她擦了擦手,刚要起身,陈满囤又说:“等会儿,把锅里的水倒了,咱煮点红薯粥,给三叔端过去。”秀兰应着,把铁釜里的水舀出来,又往灶膛里添了把玉米芯,划着火柴。
火苗舔着铁釜的底,很快,灶房里有了暖意。陈满囤蹲在灶膛边,往里面添柴火,看着火苗忽明忽暗,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他家穷,每到冬天,也是缺柴少火。有一年腊月,他发着高烧,躺在炕上瑟瑟发抖。是三叔冒着大雪,扛着一捆柴火来,还把自家仅有的几个红薯放在铁釜里煮,煮得软软糯糯的,喂给他吃。那时候的铁釜,比现在的小,却暖了他一整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