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生没回头,只是脚步快了些。竹筐在胳膊上晃着,筐里的菜叶时不时蹭到他的衣角,带着股清苦的潮气。
公社在镇子东头,离村子有三里地,全是土路,昨天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的,到处是泥水。陈春生挑着没水的地方走,鞋底子还是沾了厚厚的泥,重得像绑了块砖。
走到半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隔壁的老周头,背着个竹篓,篓里装着半篓萝卜。
“春生,你也去交菜啊?”老周头加快脚步追上他,竹篓晃得萝卜叶子直颤,“我这萝卜是窖里存的,去年秋天收的,还没糠心,想着交上去能换两个工分。”
陈春生看了眼他的竹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筐里的几片青菜叶,喉咙发紧:“周叔,你这萝卜好,肯定能收。”
“好啥啊,”老周头叹了口气,“家里老婆子病着,需要红糖,公社供销社的红糖要工分换,我这也是没办法。”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没再多说话,只有脚步声和竹筐、竹篓晃动的声音,在空旷的田埂上显得格外清楚。
快到公社时,能看见食堂的烟囱冒着黑烟,门口已经排了队,都是各村来交粮交菜的人。陈春生和老周头站到队尾,前面的人一个个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磅秤上,李书记站在磅秤旁边,手里拿着笔和账本,旁边还有个年轻的社员负责记录。
“张家庄的,三十斤红薯,记三个工分。”
“李家坳的,二十斤土豆,记两个工分。”
声音顺着风传过来,陈春生攥着竹筐的手又紧了紧。他看了看前面人的筐篓,都是满满的粮食或蔬菜,只有自己的筐里,几片青菜叶躺在筐底,像被人丢弃的碎布。
轮到老周头时,他把竹篓放到磅秤上,李书记弯腰看了看:“半篓萝卜,差不多十五斤,记一个半工分。”
老周头点点头,接过记工单,小心地折好放进兜里,转身对陈春生说:“到你了,别紧张。”
陈春生深吸一口气,把竹筐放到磅秤上。筐子太轻,磅秤的指针只晃了晃,连一格都没到。
李书记皱了皱眉,弯腰看了看筐里的菜:“春生,就这几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