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声里,林深起身走到板房外。老宅后院的石磨旁,几个村民正蹲在竹筐前择毛豆,翠绿的豆荚沾着晨露,落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清脆如铃。他忽然想起在大理住过的那家民宿,暴雨夜停电时老板端来的煤油灯,玻璃罩上的划痕被火苗映得像条游动的鱼——那瞬间的温暖,比任何精心设计的装饰都动人。
“张老师,”他转身时带进来几片银杏叶,“能不能把所有老木梁都保留下来,但在梁上装轨道灯?灯光打在木纹上,会像流水淌过石头。”他又转向周敏,“早餐就用后山的春笋和王婶养的土鸡蛋,但餐具得用景德镇的设计师款,粗陶碗沿带点不规则的缺口那种。”最后看向阿Ken时,他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你去联系安吉的竹编非遗传承人,阁楼改造成体验区,客人编的篮子可以刻上名字带走。”
张砚的铅笔在图纸上疾走,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很快,新的方案在纸页上生长出来:三进院落的格局原封不动,第一进的堂屋保留八仙桌,桌面嵌入电子屏展示房态,桌腿却故意留着孩童刻下的歪扭划痕;第二进的厢房改成亲子房,雕花大床配着可升降的儿童护栏,护栏布料用的是蓝印花布;第三进的柴房推倒重建,用玻璃和钢结构搭成茶室,抬头能看见完整的星空,下雨时还能听见雨打玻璃的脆响。
“水电改造是块硬骨头。”施工队老李蹲在门槛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这些老墙都是夯土的,开槽就塌。电线水管只能走明线,难看。”
林深指着墙角的排水沟,那里还留着民国时期的青石板。“找竹匠做些粗竹筒,把管道藏在里面,沿着屋檐走。冬天会结霜,竹筒上的白霜会像给老宅镶了道银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他在景德镇淘的青花瓷砖,“卫生间墙面就用这个,鱼藻纹的,和老木头配在一起,像把一汪春水搬进了屋里。”
周敏忽然笑出声,手里的笔记本哗啦作响。“昨天跟王婶聊天,她说这宅子以前闹过鬼呢。”见众人惊讶,她翻到某页,上面画着简单的思维导图,“正好做个‘老宅秘闻’活动,请村里的老人来讲故事。我们准备些牛皮本,让客人写入住体验,年底结集出版,每本都盖个‘拾光’的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