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的手,最终落在了苏半夏冰冷汗湿的左胸上。
那只手,枯瘦、苍白,像一截在寒风中挣扎了太久、即将彻底失去生机的老枝。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莹光,仿佛凝聚了她残存生命最后的一点温意。苏半夏躺在冰冷的玉榻上,意识沉浮在无边的黑暗与刺骨的剧痛中,每一次心跳都像钝刀在胸腔里缓慢地切割、剐蹭。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自己心口薄薄的衣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没有言语。冷月低垂着眼,干枯的嘴唇紧抿成一道苍白的线,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注在那只手上。她枯瘦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引力。那点微弱的莹光骤然明亮,仿佛一颗坠落的星辰在她指尖燃烧起来!光芒并非纯粹的白,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青铜器皿在漫长岁月里沉淀出的幽绿冷芒。
“呃——!”苏半夏猛地弓起了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一股无法形容的、并非来自肉体的剧痛瞬间贯穿了她!那感觉,仿佛她的灵魂被一把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巨凿,从心脏的位置狠狠凿穿!尖锐、冰冷、带着一种古老器物特有的沉重钝痛感。她甚至能“听”见那无声的碎裂——某种维系她生命本源的东西,在她体内寸寸崩解,发出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哀鸣。
与之相对的,是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浓烈草木苦涩与奇异生机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涛,顺着冷月那只燃烧着幽绿光芒的手,蛮横地、不容抗拒地灌入了她破碎的心室!这暖流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鲜活,带着野草燎原的狂放,带着古木参天的厚重,瞬间冲垮了苏半夏身体里所有的防线,淹没了那灭顶的剧痛,也淹没了她的意识。
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粘稠的绿意之中。苏半夏感觉自己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潭,潭水是温热的,带着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药香和泥土气息。无数细小的、发着光的根须缠绕着她,扎进她的四肢百骸,贪婪地吮吸着她残存的生命力,又同时将磅礴的生机反哺回来。在这生与死的拉锯中,她时而感觉自己像一株被强行嫁接的枯木,根系被粗暴地切断,又被陌生的根茎强行缠绕、挤压、融合;时而又感觉自己像一尊被投入熔炉的青铜人俑,在炽热与重塑的痛苦中,体表渐渐凝结出冰冷坚硬的锈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到足以沧海桑田的岁月。
苏半夏的意识,是被一种奇异的悸动唤醒的。
左胸,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