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你可知你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武则天的声音飘过来,像一片浸了冰水的锦缎,“她抓着我的手,指甲抠进我腕骨,说‘阿照,是三郎……三郎给我汤里放了药’。”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声。武三思感到后颈发麻,想起母亲咽气那日,他亲自端着参汤喂她,看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时他以为她要托孤,却听见她喉咙里咯咯响着,挤出半句含混的“毒……”
“荣国夫人薨逝时,太医院说她是心悸而亡。”武则天缓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可你不知道,她房里那盆夜合花,是我亲手所赠。此花遇毒则枯,你给她下的乌头毒,让那花整整焦了半边叶子。”
有人倒吸冷气。武三思的手紧紧攥住缰绳,指节泛青。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在扬州老家,父亲武元爽醉酒后掐着他的脖子骂“孽种”,是他将父亲推下井时,井边的夜合花也开得正好,花瓣落在水面,像极了父亲浮起的白眼。
“还有你父亲。”武则天停在第三步台阶上,“他流放振州前,曾托人给我带话,说你夜夜在他饭菜里掺巴豆粉。我当时只当是兄弟阋墙,直到去年你让人往王皇后的忌日供品里掺砒霜——昭儿,把证物呈上来。”
李昭越众而出,手中托着漆盘,盘中码放着七八个细颈瓷瓶,瓶身上朱砂写着“乌头”“巴豆”“砒霜”等字样。当他揭开最底层的黄绫时,武三思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母亲的鎏金护甲,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粉末,正是他当年买通丫鬟下在参汤里的毒药。
“你以为毁了药房记录,烧了丫鬟的屋子,就能灭口?”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拔高,惊起檐下群鸽,“你母亲临终前,把护甲攥在手里,连指甲都劈了——她到死都想告诉你,虎毒不食子!”
最后一个字像惊雷滚过人群。武三思的黑马忽然扬蹄嘶鸣,前蹄差点踹到旁边的亲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破布:“姑母,你不过是想保住皇位……你篡夺李唐江山,才是真正的弑亲!”
武则天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冷。她抬手解开衣领,露出颈间一道三寸长的疤痕——那是十四岁时为救太宗皇帝,被狮子骢踢的。“我十四岁进宫当才人,二十六岁去感业寺吃斋,三十一岁抱着长子李弘站在昭仪殿里,听王皇后的爪牙在宫外喊我‘妖女’。”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我杀过王皇后,杀过萧淑妃,也杀过自己的女儿——可我从没杀过哪个李唐子孙的头,从没让吐蕃人骑到长安城下!你呢?你弑父杀母,私通突厥,现在带着乱兵逼宫,竟还好意思提‘李唐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