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暮春,御苑的梨花落在袁天罡的算筹上。他望着浑天仪上流转的星芒,二十八宿中代表杀戮的"七杀星"竟隐隐有退散之势,取而代之的是"天府星"的温润光晕。这是武则天临朝的第三年,也是袁天罡被软禁在钦天监的第七百三十日。
"先生,洛阳送来的《贞观政要》批注。"阿月将卷轴放在案头,绢帛上的朱批还带着墨香,"武则天在'务农'篇旁写了'国以民本,民以食为天',在'纳谏'篇画了满幅的问号。"她顿了顿,声音放轻,"狄阁老的密信说,关中粮价已降至武德年间的三成。"
袁天罡的指尖停在"荧惑守心"的卦象上。三年前他曾断言此兆主兵戈,可如今百姓安居乐业,边塞无战事,荧惑星竟也褪去血色,化作寻常星辰。他想起上月微服出巡,在潼关看见的景象:驿道两旁的桑田连成片,新修的水利渠如银链蜿蜒,农夫们谈论起"武后新令"时,眼中竟有难得的笑意。
"去把那幅《长安米贵图》取来。"他突然开口。阿月一愣,那是三年前她冒死从太府寺偷来的贪腐证据图,图中用朱砂标满了贵族私占的良田。可当画卷展开时,两人皆倒吸冷气——原本密密麻麻的红点,竟十去其八,取而代之的是用墨笔圈出的"义仓惠民药局"。
"这是..."阿月的指尖划过"洛口仓"的标记,那里曾是关陇贵族的私粮库,如今却标注着"储粮百万石,可济三州"。
袁天罡突然起身,打翻了案头的罗盘。铜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武则天居住的紫微宫。他想起昨夜观星,紫微星前所未有的明亮,竟隐隐有与北斗七星共鸣之势。"备马,"他扯下钦天监正的官服,"我要去看看,她究竟施了什么妖法。"
洛阳城的朱雀大街,正是暮鼓晨钟时。袁天罡混在商旅中,看见一队身着短打的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经过,腰间佩着"女户长"的木牌。"这些是新科的女吏,"身旁的老丈骄傲地说,"我家小女也在考场上写过策论,虽说没中,却也得了武后亲赐的笔墨。"
阿月握紧剑柄,剑鞘上的朱漆已被磨得发亮。她看见街角的茶楼上,几个寒门士子正激烈讨论《建言十二事》,其中一人拍案而起:"自魏晋以来,哪朝哪代让我们庶民能和门阀子弟同席论政?武后此举,堪比开天辟地!"
行至应天门,迎面撞见一队羽林军押送贪官经过。为首的官员正是当年私吞豫州赈灾粮的刺史,如今却穿着囚衣,颈间挂着写有"贪墨害民"的木牌。围观百姓扔着菜叶子,骂声震天,却在羽林军举起鞭子时,被一名女官制止:"陛下说了,要让百姓看看,什么叫'犯法者,虽贵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