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更鼓声刚过三更,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天边那点残月都被厚重的云层掩去了大半。罗文站在客栈后院的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软藤枪冰凉的枪杆,枪身缠着的墨色布条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将原本泛着青光的藤纹遮得严严实实。
“走……咱们今晚夜袭桃花坞。”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块投入寒潭的冰,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这话在心里盘桓了三天,从徐州知府颤巍巍捧出那卷染血的卷宗开始,到傍晚时分斥候带回桃花坞守卫换防的详图,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
众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重重一点头。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在他们紧绷的脸上,映出眼底同一种决绝。
欧阳逸飞反手将龙渊剑负在背上,剑鞘与衣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柄剑随他走南闯北,剑身在月光下偶尔闪过的幽蓝,是饮过无数宵小之血才养出的戾气。他瞥了眼身旁的梅降雪,见她正将软鞭在腕上缠了两圈,鞭梢的银铃被黑布裹住,本该清脆的响声此刻只剩沉闷的摩擦声——这是她的习惯,总说杀人时不该有多余的动静。
“苏璃,你的笛箭都备好了?”罗文的目光落在那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身上。苏璃正将一支支短箭塞进腰间的鹿皮囊,闻言抬头,将玉笛往腰侧的锦袋里一插,笛尾的流苏扫过衣襟,带起一阵极淡的冷香。“放心,七支透骨钉,三支迷魂散,够用了。”她说话时眼尾微扬,语气里带着点惯有的轻快,可指尖扣住袋口的力道却泄了紧意。
最后一个检查装备的是萧寒。他弯腰将金背砍山刀的刀鞘在地上顿了顿,沉重的刀身撞得青石地面闷响一声,又被他飞快用脚掩住。这刀足有三十斤重,劈砍时带着风雷之声,寻常铁甲根本挡不住,可今夜要的是悄无声息,他不得不将刀柄上的防滑绳缠了又缠,免得脱手时带起声响。
“路线记清了?”罗文再次确认,指尖在地上划出简易的地形图,“西墙最矮,有棵老桃树斜着搭在墙头,守卫换防的间隙有一炷香的空当。进去后先摸向东侧的望楼,敲掉哨兵,再分两路——我和萧寒去粮仓,你们三个去后院地牢,记得先找到李掌柜的女儿,卷宗上说那姑娘知道桃花坞和盐帮勾结的账本藏在哪。”
梅降雪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目光投向客栈外的巷口:“有动静。”众人瞬间噤声,借着树影往墙角缩去。片刻后,两个提着灯笼的巡夜兵丁晃悠悠走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在巷尾,罗文才做了个“走”的手势。
五人如同五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出客栈后墙。墙外是片荒废的菜园,杂草没过脚踝,踩上去只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徐州城的城墙在夜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他们沿着墙根疾行,守城的兵卒在箭楼上打盹,火把的光昏昏欲睡,谁也没注意到墙下掠过的几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