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摸出火折子晃亮,映得满墙的蛛网像撒了层金粉。
靠墙的木桌上堆着半人高的账本,最上面那本封皮泛着油光,边角卷得厉害,显然常被翻动。"这是薛家的标记。"沈墨翻开第一页,指给贾悦看,"薛大奶奶房里的账房先生,我见过他画押的符号。"
贾悦凑过去,只见墨迹斑驳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扬州码头瓷器三十箱苏州绣坊银两千两送京中李府珊瑚树一对"。
她的指尖划过"京中李府"四个字,突然顿住——李府大老爷上个月刚升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最是讲究清正之名。"这些...都是没上税的?"她轻声问。
沈墨的喉结动了动,翻到账本最后几页时,指节捏得发白:"不止。
你看这几笔,三月十五送忠顺王府锦缎百匹,四月初八送北静王府南海珍珠十斛...可这些在薛家明面上的进项里,连个影子都没有。"他合上账本时,封皮"啪"地拍在桌上,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贾悦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忽然想起薛蟠方才听到"扬州三船瓷器"时的惨白脸色——原来那些瓷器根本不是聘礼,是见不得光的赃物。"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藏在贾府后山?"她望着墙角堆着的半袋米,米袋上印着"荣国府"的朱红戳子,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沈墨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突然传来踩断竹枝的脆响。
两人同时僵住——那声音太近了,就在窗下。
贾悦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她一把拽住沈墨的衣袖,猫着腰躲进窗下的野蔷薇丛里。
带刺的枝桠扎进手背,她咬着唇不敢出声,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胸腔里,像敲着面小鼓。
"那两个小崽子没跟来吧?"是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
"能跟来才怪。"另一个声音更粗,"那破屋在竹林最深处,连府里的婆子都少来。"
贾悦屏住呼吸。
月光从竹枝的缝隙漏下来,照见两个黑衣人从门前走过,腰间的短刀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薛大官人急什么?"沙哑声音嗤笑,"那贾五丫头的婚书都在咱们手里,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等成了亲,薛家得了贾府的势,那些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