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铜铃在夜风里晃出细碎声响,沈予乔的银针刚刻完最后一笔,棺木上的"冤"字突然渗出暗红汁水,像从木纹深处洇开的陈年血迹。她指尖一颤,银针差点划破掌心——昨日入殓时明明检查过棺木,松木纹理间不该有如此新鲜的渗色。
"怎么了?"李偃飞的手按上她发凉的腕骨,烛火映得对方眉间红痣如泣血,"是尸油?"
沈予乔摇头,凑近些细嗅,血腥味里混着淡淡硝石味:"是用朱砂、珍珠粉调和的尸蜡,专门封在棺木接缝处。"她撬开棺盖一角,青白月光落进棺内,十二具焦尸的指骨不知何时摆成了北斗状,每根指节都缠着新折的桂枝,"张守正的《千金方》......"她翻开扉页,昨日还空白的纸面,此刻竟浮现出墨色小楷:"景和十七年四月,武安别院地宫第三根石柱,刻有三十七人血誓。"
李偃飞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义庄梁柱间的阴影:"昨夜子时后堂送来的卷宗,武安昌余党名单上正好三十七人。"她忽然拽着沈予乔滚地避开,头顶的房梁"咔嚓"断裂,带着瓦砾砸在方才站立的位置,扬起的灰尘里,隐约可见木梁截面有焦黑灼烧痕迹。
"是五石散。"沈予乔捡起半片瓦当,边缘黏着的白色粉末遇水即燃,"有人在房梁上涂了引火粉,算准我们今夜会来。"她望向十二具棺木,发现每具棺头的桂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义庄西北角的停尸间,木门正无声裂开条缝,腐药味混着檀香飘出。
李偃飞的软剑当先出鞘,沈予乔摸出袖中装着五石散的瓷瓶,指尖在瓶身暗纹上快速敲击三下——这是他们昨夜刚定下的暗号,对应《洗冤集录》里的"火攻篇"。停尸间内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待两人踹门而入时,只见七具新尸并排躺在砖台上,每具尸体心口都嵌着半枚烧裂的蟠龙印信。
"是今日午门问斩的武安余党。"李偃飞认出死者颈间的枷锁痕迹,本该在刑部大牢的尸体,此刻却出现在义庄,且伤口处毫无挣扎痕迹,"他们的舌尖都被割去了。"她用剑尖挑开死者牙关,舌根处果然有朱砂写的"缄口"二字,笔画间还缠着细小的桂枝碎屑。
沈予乔蹲下身,用银针刺入死者心口:"印信嵌入的角度,与地宫骸骨心口的伤痕完全一致。"她抽出银针,针尖带出的血珠竟呈青紫色,"五石散毒发的症状,但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个时辰前——比他们被问斩的时间早了三个时辰。"
义庄外突然传来马嘶声,李偃飞掀开窗帘,看见三匹黑马停在槐树阴影里,马鞍上挂着的青铜铃铛刻着武安家纹。她正要追出去,沈予乔突然按住她的肩,指向砖台缝隙里的细沙:"沙粒里有珍珠粉,还有......"她捏起半片焦黑的纸角,"张守正的药方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