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积雪被踩成黑泥,冬至前夜的寒风卷着符纸碎片,刮过沿街挂满的桃木板。沈予乔攥着半片剥落的温感颜料,指尖还残留着那夜林妙音“变脸”时的温度——当女子将沾了热水的帕子按向面颊,雪白面皮如残雪消融,青紫色鬼脸在灯笼下泛着诡异的荧光,围观百姓的惊叫至今还在她耳中回荡。
“温感颜料以铅粉混合朱砂,遇热则显青斑。”她对着验尸台上的桃符蹙眉,符纸边缘焦黑,却在火漆印下藏着极细的薄荷脑颗粒,“林妙音那日含的药丸,怕是混了冰魄草,泪腺受刺激才会血泪长流。”指尖划过符上朱砂写的“往生咒”,墨迹在验尸银签上泛出青灰色——这不是普通朱砂,而是掺了砒霜的毒咒。
更漏敲过三声,李偃飞的皂靴带着风雪闯入验尸房,腰间挂着半幅烧残的画卷:“宫里的老陈头说,当年武惠妃逼死林妙音之父,不过是因为画像上多了颗泪痣。”他抖开画卷,焦痕间露出半张女子面容,眼尾朱砂痣格外醒目,“画舫火灾那晚,林妙音才十二岁,是跳河逃生时被火烧伤的左脸。”
沈予乔的笔在“死者左腕符文灼伤”处顿住,抬眼看见李偃飞手中的残卷:“武惠妃薨逝前,曾让尚药局制过百枚桃符,说是要镇住画舫冤魂。”她指向验尸格上的三具尸体,皆是近日街头暴毙者,每人舌根下都含着桃符碎屑,“巧合的是,这三人都是当年参与画舫纵火的护卫,档案里记着他们‘三年前病死’,可现在看来……”
“是被人用桃符咒杀。”李偃飞将残卷按在桌上,焦痕恰好拼成“武”字,“老陈头还说,武惠妃身边有个巫祝,擅用‘桃符压魂’之术,将仇人八字写在桃木板上,埋入祖坟就能致人暴毙。但这种术法需要贴身之物,比如……”他忽然看向沈予乔,“比如画像上的泪痣颜料,当年林妙音之父用的是她的血混合朱砂。”
窗外传来乌鸦夜啼,沈予乔忽然想起林妙音面纱下的烧伤疤痕——左脸从眉骨到下颌的焦痕,形如展翅的乌鸦。她起身翻出太医院旧档,在“武惠妃薨逝”条目下发现一行小字:“临终前左腕突发符文状灼伤,太医院疑为邪祟附身。”对照眼前死者的伤口,竟分毫不差。
“走,去妙音坊。”沈予乔扯下验尸房的棉帘,寒风灌进领口时,她摸到袖中那片从林妙音面纱上取下的桃皮纤维,“三年前画舫火灾后,林妙音被卖入教坊司,却在半年后突然成为尚药局画工,这中间……”她忽然顿住,看着街角巡逻的金吾卫腰间桃符,“差了个关键人物——当年的巫祝,现在应该在钦天监。”
妙音坊的竹门虚掩,屋内传来墨香混着檀香的气味。李偃飞踢开积雪,看见炕上摆着七具桃木偶人,每个偶人左腕都刻着符文,心口插着细如发丝的银针。沈予乔捡起最边上的偶人,发现背后用蝇头小楷写着“张统领庚午年生”——正是今日验尸的第三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