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堂哥不见了。
我在他房间的抽屉里找到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奶奶抱着襁褓中的堂哥,站在镇口的牌坊下,牌坊上写着「贞节流芳」四个大字,落款是民国二十三年。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林秋月,卒于1943年,阴婚配周府大少爷。」
楼下传来叩门声,开门看见个戴斗笠的老妇人,她往我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压低声音说:「你母亲托我给你的,她说千万别碰铜戒指。」
油纸包里是枚银锁,锁面上刻着「长命百岁」,打开后里面嵌着张微型照片——穿旗袍的女子站在槐树下,颈间挂着和我同款的银锁,她的右手无名指缠着纱布,血迹已经发黑。
手机突然收到条陌生短信:「7月15日零时,镇西义庄,见你母亲。」
夜幕降临时,我揣着银锁往义庄走。路过祠堂时,听见里面传来男女老少的哭声,透过门缝看去,上百个纸人整齐地摆在供桌上,每个纸人胸前都别着铜戒指,最前排的纸人穿着我的尺码的婚服,盖头上绣着的蝴蝶眼睛是两颗黑色纽扣,正随着哭声「扑棱扑棱」地动。
义庄的门虚掩着,腐木味混着香灰扑面而来。墙角摆着三口黑漆棺材,中间那口的棺盖开了条缝,露出里面的红色被褥,被褥上撒着白色粉末——和昨晚男人烟袋里的东西一样。
「小穗……」
沙哑的女声从棺材里传来,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我母亲的声音,可她明明在我五岁时就溺水死了。
「别碰铜戒指……」棺材里伸出只手,皮肤青白肿胀,腕子上戴着我熟悉的银镯子,「那是用阴骨磨的,戴上就摘不掉了……」
我刚要靠近,身后突然响起鞭炮声。转头望去,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灯笼,穿清朝服饰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走来,轿帘上绣着的「囍」字渗出红色液体,像刚写上去的血。
抬轿的人穿着寿鞋,露出的脚踝上缠着铁链,铁链另一端拴着个穿婚服的纸人——那纸人的脸是用我的一寸照剪的。
花轿在义庄门口停下,戴瓜皮帽的男人掀开轿帘,里面坐着的竟是穿寿衣的奶奶。她的脸敷着厚厚的白粉,嘴唇涂得血红,左手戴着九枚铜戒指,每枚戒指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