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当地向导老陈钻进废弃的通风口,防毒面具里的过滤棉很快被煤灰堵住,手电筒的光束只能照出三米内的范围。坑道壁上每隔十米就嵌着盏矿灯,灯芯都燃着蓝色的火焰,火焰里漂浮着白色的絮状物,凑近看时,发现是人的头发。
"1963年透水,死了二十八个人,老矿长舍不得封矿,找了个'阴先生'做法,把矿工的魂封在矿灯里,让他们继续'干活'。"老陈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1993年瓦斯爆炸是第二次祭井,你爹他们......"
他话未说完,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我转头看去,只见老陈的矿灯熄灭了,黑暗中响起"嘶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剥铁皮。等我冲过去时,看见老陈的尸体靠在坑道壁上,他的矿工服被剥掉,皮肤像手套一样挂在脖子上,露出底下布满煤纹的肌肉,那些煤纹组成了矿灯的图案。
矿灯鬼火突然亮了起来。我看见无数矿工从黑暗中走出,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工装,脸上蒙着煤灰,脖子上的白毛巾滴着黑水。父亲站在最前面,他的胸口插着根工字钢,矿灯挂在腰间,灯罩里飘着他的脸,那张脸对着我微笑,张开嘴,里面掉出的不是牙齿,而是颗颗煤块。
"儿子,下来陪爹......"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矿工们举起手中的镐头,镐头尖上挂着矿灯,灯芯燃着的不是煤油,而是人的脂肪。我转身想跑,却发现来时的坑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堵由矿灯组成的墙,每盏灯里都锁着个冤魂,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无数个窥视的孔洞。
最深处的矿洞里,老矿长的尸体端坐在石椅上,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煤炭,手里捧着本账本,上面写着"阴矿劳工名录"。我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名录里记载着每次祭井的细节,1963年用二十八条人命换矿脉,1993年用十八条人命续阴火,而最新的一页写着我的名字,旁边画着盏矿灯,灯芯处标着"2025年小寒"。
矿灯鬼火突然汇聚成洪流,我感觉有无数只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老矿长。他的煤炭手指翻开账本最后一页,里面夹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老矿长,他们站在井口,旁边停着辆矿车,矿车里装着的不是煤炭,而是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她的眼睛被蒙住,手腕上系着红绳,绳头连着父亲腰间的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