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坐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赵全的描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他刻意封闭的恐惧。霓裳阁那地方他虽未去过,但就在这京城里!就在天子脚下!那刺客的目标是雍亲王福晋,可如果他胤礽还是那个坐在毓庆宫里的太子呢?
冷汗顺着胤礽的鬓角滑落。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冰冷彻骨的后怕攫住了心脏,几乎让他窒息。那些被废黜幽禁的绝望日子,乾清宫阶下冰冷的金砖,皇阿玛失望震怒的眼神…一幕幕如同鬼影般在眼前闪过。而此刻,那破门而入的冰冷刀锋,那满城搜捕的铁血煞气。这些,本可能是冲着他胤礽来的!或者,即便不是直接冲他,只要他还在这储位上,这滔天的漩涡,这血腥的倾轧,他必定首当其冲,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名为“储位”的冰冷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老四手握如朕亲临的金牌,风光无两,可那风光背后,是步步惊心,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是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索命刀!
胤礽的目光缓缓移向炕几上那几本请安折子。薄薄的几本,此刻却重逾千钧,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这哪里是折子?这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是催命符!他为了躲开这些,不惜装病、装死、耍赖撒娇,在皇阿玛面前扮演一个惫懒无用的废太子。可如今看来,只要他还占着这名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深宫,这储位,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场!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决绝,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胤礽。他猛地推开身上的锦被,赤着脚就跳下了暖炕,冰凉的青砖地面激得他脚心一缩,但这寒意反而让他混沌的头脑骤然清醒。
“研墨!”胤礽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断。
赵全吓了一跳,看着主子惨白的脸和赤着的脚,慌忙应道:“主子,地上凉!您先穿上鞋,奴才这就……”
“让你研墨!”胤礽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那里面翻涌的惊惧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清醒取代。赵全从未见过主子这样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言,连滚爬爬地扑到书案前,手忙脚乱地加水磨墨。
胤礽几步冲到书案后,一把推开那些碍眼的请安折子,铺开一张崭新的、质地细腻的明黄贡纸。他抓起紫檀笔架上那支沉重的御赐狼毫,饱蘸了浓得发黑的墨汁。笔尖悬在纸面上空,微微颤抖,墨汁几乎要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