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将圣旨仔细卷好,双手奉给胤禛,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王爷,真是天大的喜事!万岁爷在乾清宫听了信儿,可是开怀得很,连说了几个好字!”他顿了顿,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另一个精致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叠质地极佳、隐隐透着暗纹的素白宣纸,以及一方新墨、一支紫毫笔。
“王爷,”梁九功的声音放得低了些,带着一种传达密意的郑重,“万岁爷还有口谕:三位小阿哥之名,着雍亲王胤禛,即日拟定,亲书于这雪浪笺之上。写好了,奴才即刻带回宫,请万岁爷御览。”
胤禛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瞬间钉在梁九功手中的素白笺纸上!深潭般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赐名?由他拟定,即刻亲书呈上御览?这绝非寻常恩典!这是皇阿玛在太子已然明言退位、储位悬而未决的当口,对他的一次无声而重大的审视!拟定的名字,便是他心迹的映射,是他对未来、对那个位置的态度的第一次清晰表露!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轰然压下!胤禛背在身后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面上却依旧沉静无波,唯有那紧绷的下颌线泄露着内心的惊涛。他沉默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叠轻如鸿毛却又重逾千钧的雪浪笺,声音冷硬如铁:“儿臣,遵旨。”
梁九功笑容不变,微微躬身:“王爷慢慢斟酌,奴才在前厅候着。”说罢,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
胤禛握着那叠素白宣纸,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书房,石青色的袍角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炭火上。书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
暖阁内,筱悠的心也随着那书房门的闭合而悬了起来。刘嬷嬷轻步进来,低声将前厅宣旨的情形,尤其是梁九功最后递上空白雪浪笺的口谕,一五一十地回禀了。
筱悠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薄被的边缘。空白雪浪笺,这哪里是赐名的恩典?分明是皇阿玛在太子退位后的敏感时刻,对胤禛心性、志向的一次赤裸裸的试探与考验!拟定的名字,便是投向那深不可测帝王心湖的第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将直接关联着胤禛乃至整个王府未来的命运走向!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却仿佛还残留着孕育痕迹的小腹。灵泉的气息在体内流转,带来一丝清凉的镇定。三个孩子平安落地了,可这权力的漩涡,才真正向他们张开了无形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