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府,正院暖阁。
窗外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深秋的寒意透过窗棂缝隙渗入。筱悠靠坐在临窗的暖炕上,身上搭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如纸。晨起的烦恶感如同跗骨之蛆,一阵强过一阵地翻涌上来,胃里灼烧般难受。她强忍着,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红枣桂圆茶,却一口也咽不下去。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知到母亲的不适,不安地躁动着,小小的拳头或脚丫隔着薄薄的寝衣顶出微小的凸起,带来一阵阵牵扯的闷痛。
刘嬷嬷端着一碗刚煎好的安胎药进来,苦涩的气味瞬间弥漫开。她看着筱悠毫无血色的脸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心疼得不行:“福晋,您多少喝两口药压一压?张院判说了,您这脉象浮滑,忧思过甚最是伤身伤胎。”
“放着吧,嬷嬷。”筱悠的声音带着呕后的虚弱,指尖无意识地抚着小腹,试图安抚里面的躁动,“我缓缓。”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胤禛一身带着晨露寒气的石青色常服走了进来。他脸色依旧沉凝,眉宇间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深处,昨夜那种濒临爆裂的惊涛骇浪已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更深的、带着冰碴的沉静。他挥退了刘嬷嬷。
暖阁内只剩下夫妻二人。胤禛走到炕边坐下,目光落在筱悠苍白虚弱的脸上和她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上,那眼神里翻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和更深沉的责任。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在筱悠抚着小腹的手背上。
“他喝了参汤,太医说暂无大碍。”胤禛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皇阿玛那里,梁九功回禀了。”他顿了顿,没有说康熙的反应,但那未尽之意,筱悠已然明了。帝王之心深似海,昨夜毓庆宫发生的一切,此刻恐怕已化为无数种揣测,沉甸甸地压在乾清宫案头。
筱悠心头微松,那股翻江倒海的烦恶感似乎也因这消息而稍稍平复了一瞬。她反手轻轻回握住胤禛的大手,指尖冰凉:“人没事就好。昨夜辛苦你了。”她能想象胤禛面对那个绝望癫狂、带着前世记忆的太子时,承受了怎样的冲击和压力。
胤禛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却仿佛能感知到三个小生命的小腹上,那里正传来一下清晰有力的顶触,像是在回应他掌心的温度。他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指腹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摩挲了一下。
“西北的卷宗,”胤禛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决断,“老十三已快马加鞭在整理。口供、物证、人证链,务必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这是王府眼下唯一的护身符。”他抬眼,目光锐利如电,“京里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苏培盛也该清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