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悠顺着他的手指,目光再次落在弘昀臂上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上。她放下药碗,缓缓站起身,走到弘昀的小床边,俯下身。小家伙睡得正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小嘴微微嘟着,呼吸清浅均匀。白日里那份超出年龄的沉静,在睡梦中化作了全然的安宁。筱悠伸出指尖,隔着薄薄的寝衣料子,极其轻柔地、几乎感觉不到触碰地拂过他细嫩的臂膀,在那道浅痕上方虚空掠过。指尖传来的是孩童温热的体温,是生命平稳流淌的韵律。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长长地呼了出来。胸腔里那口从针尖落下那一刻便死死提着的气,终于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彻底地、安然地沉回了肺腑深处。成了。这无声的两个字,在她心头重重落下。
再睁开眼时,筱悠眼底一片清明沉静,带着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力量。她转身对张院判道:“院判劳苦功高。孩子们既安稳,你也快去歇息片刻,养足精神。接下来几日,还需你寸步不离地守着。”
“嗻!老朽明白!定当竭尽全力!”张院判深深一躬,布满血丝的眼眶里竟有些湿润。他小心地退了出去,脚步虽疲惫,背脊却挺得笔直。
天色在守候中悄然由浓墨转为灰蓝。庄子里的公鸡引吭报晓,清越的啼鸣穿透薄雾,唤醒了沉睡的山野。奶嬷嬷们揉着眼睛,轻手轻脚地起身,开始准备温水巾帕。
晨光熹微,透过支摘窗的缝隙,温柔地洒入厢房。筱悠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半扇窗。清冽湿润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泥土、草木和晨露的气息,驱散了室内一夜的浊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