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斜斜洒进乌拉那拉府邸的绣楼,茜纱窗上浮动着海棠花影。筱悠端坐在紫檀嵌螺钿妆台前,腕间翡翠玉镯映着铜镜的微光,泛出幽碧涟漪。文琴正为她梳理旗头,象牙梳齿穿过如瀑青丝,却听门外传来刘嬷嬷沉稳的脚步声。
“格格今日需学选秀的规矩,请移步西厢房。”刘嬷嬷屈膝行礼,鸦青常服纹丝未乱,袖口隐约露出的赤金绞丝镯透出几分威仪。筱悠颔首起身,裙裾扫过青砖地时,恍惚想起前世初入潜邸的光景——那时她亦是这般端肃,却被年氏姐妹的讥笑刺得手足无措。
西厢房内,鎏金狻猊香炉腾起袅袅迦南香。刘嬷嬷展开一卷绢帛,嗓音如古刹晨钟:“选秀分初选、复选、殿选三关。初查验身家户籍,复考琴棋书画,殿选则由太后、皇上亲观仪态。据老奴得来的消息,这次皇上将为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择选嫡福晋。”她指尖划过绢帛上的朱砂批注,“家世清白为要,格格出自乌拉那拉氏正黄旗,这一关自是无虞,只是……”
话音未落,门外忽起一阵喧哗。费扬古的怒喝混着觉罗氏的啜泣穿透雕花门:“我闺女绝不能进宫!年家那群豺狼虎豹,怕是要生生撕了她!”
正厅内,费扬古的朝珠缠在太师椅扶手上,玛瑙珠子硌出深深凹痕。觉罗氏攥着绣帕拭泪,翡翠戒指不慎勾断帕上并蒂莲的丝线:“悠儿单纯,性善良,若入了宫,岂不是……”
“阿玛、额娘莫急。”筱悠轻提裙裾跨过门槛,腕间玉镯与门帘珠串相撞,泠泠如泉鸣,“女儿自有应对之法。”她眸光扫过案上堆积的免选奏折,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些“体弱多病”“八字冲克”的托词,早被年家安插的笔帖式驳得漏洞百出。
刘嬷嬷悄然立于屏风后,古井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老爷若真想免选,倒不如从‘婚约’着手。前日老奴听闻,科尔沁部台吉的嫡子正欲求娶满洲贵女……”
“不可!”费扬古一掌拍在案几上,珐琅茶盏应声碎裂,“那台吉是个瘸子!我乌拉那拉氏唯一的嫡女,岂能……”
“阿玛!”筱悠忽地跪下,翡翠镯子重重磕在金砖上,“女儿愿选秀。”她抬眸时,眼底映出胤禛在虚空中凝望她的身影,“有些债,总得亲自去讨。”
次日,刘嬷嬷的教导愈发严苛。
“行不摇裙,笑不露齿,这是最要紧的。”她将铜盆置于筱悠头顶,“格格且走一遭‘步步生莲’。”筱悠绷直脊背,绣鞋尖点在青砖莲花纹上,鎏金点翠步摇的流苏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