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厂长李怀德歪在椅子上,俩手指头捻着钢笔杆慢悠悠转着圈,
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几道若有若无的浅痕,
眼皮耷拉着开口:“杨厂长,这事儿得掰开揉碎了看。
上个月为了冲季度指标,响应部里那增产号召,三号轧机超负荷转了足有十二天。
那会儿我就跟生产科提过醒,设备这么连轴转,往后维护准得出幺蛾子,
可指标压头顶上,也只能先顾一头不是?”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生产科钱科长猛地从椅子上蹿起来,
额头上的汗珠子混着身上的机油味往下淌,活像只落汤鸡,
“昨儿夜班又烧了个轴承,机修班说备件库里存的都是去年的陈货,按咱厂这生产精度,
压根儿不顶用。要是换不上合适的零件,这三号机怕是得趴窝好几天!”
杨伟华听这话,脸 “唰” 地变了色,手里的搪瓷缸 “哐当” 墩在桌上,
褐色茶渍溅到墙上 “抓革命促生产” 的红标语上,冲着李怀德就炸了:“李怀德,
你分管的后勤科是吃干饭的?咱们厂家大业大,各类物资储备本该是头等大事。
眼瞅着春节要到,生产任务这么紧,年前不把备件备齐整,
难道要让全厂几千号工人大年初一瞪着眼瞅着设备歇菜?别忘了,咱们可是部级大厂,
一举一动都在上面眼皮子底下!”
李怀德却不急不躁,钢笔 “啪” 地停在半空,嘴角撇出个冷笑:“杨厂长您先消消气。
上个月您批条子,让机修班抽骨干去给您侄子盖婚房,耽误了整三天工期。
这事儿在厂里早传得满城风雨,虽说您私事要紧,可也得顾着厂里的生产不是?”
说着从抽屉里抽出张泛黄的派工单,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白纸黑字,您的亲笔签名。
这节骨眼上,咱还是把账都摊开算,别光盯着我后勤科。”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窗外北风卷着雪沫子 “呜呜” 刮着,听得人心里发紧。
钱科长偷偷抬眼瞟墙上的挂钟,时针正卡在下午三点,
心里打鼓:这时候溜去车间,既能躲开这场窝里斗,
又能借着检查生产的由头喘口气,简直两全其美。
“都这节骨眼了,还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保卫科张科长 “噌” 地站起来,军大衣下摆扫过暖气管,发出 “哐当” 一声闷响,
“刚接到派出所电话,二车间赵师傅的儿子在菜市场跟人抢白菜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