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坠落时,耳膜被某种尖锐的嗡鸣刺穿。
他本能地想去捂耳朵,却发现双手穿透了一团青灰色的雾气——那雾气里裹着半截染血的青铜剑,剑脊刻着“镇北将军”四个字,是百年前战死北疆的名将遗物。
神骸深渊比他想象中更荒诞。
无数半透明的残躯在四周漂浮,有的生着蛇尾,有的背后拖着十二道星轨般的光带,最靠近他的一具女骸,发间还别着朵永不凋零的冰花。
每具残躯经过时,陈墨都能清晰嗅到不同的气息:冰花女骸带着雪线以上的冷冽松脂味,蛇尾残躯混着腐水与硫磺,星轨光带则是某种灼烧金属的焦糊感——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法则具象化的味道。
“咳……”他呛了一口,喉间泛起腥甜。
坠落速度太快,那些法则气息像细针般扎进鼻腔,“这算什么深渊……根本是本活的《山海图》。”
话音未落,一道沉稳的男声从下方传来,像是古钟在深海里震动:“若想守住人性,便随我来。”
陈墨猛地抬头。
灰袍男子不知何时立在前方,衣摆被某种无形的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的七盏引魂灯。
最中间那盏灯芯是根人骨,火苗却呈温暖的橘色,与四周冷冽的法则光带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面容被雾气笼罩,可陈墨莫名觉得这张脸该是温和的,像极了小时候在义庄守夜时,总给孤魂野鬼添盏长明灯的老更夫。
“你是……”陈墨刚开口,便被男子抬手止住。
“归墟,灵魂摆渡人。”灰袍男子转身走向更深处,引魂灯在他身后连成一条光河,“跟紧了,神骸的法则会吞噬游离的生者意识。”
陈墨踉跄着追上去。
他这才发现,所谓“坠落”不过是错觉——他们正站在一片悬浮的黑色岩石上,脚下是翻涌的法则乱流,每道乱流里都裹着残碎的记忆:有孩童的笑声,有战马的嘶鸣,有女子撕心裂肺的“我不甘心”。
“这里是神骸的记忆海。”归墟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历代陨落的神只,用残骸封印了自己最执念的片段。你刚才闻到的味道,是他们的法则具现。”
岩石突然震颤。
陈墨扶住身边的残骸,却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那具生着蛇尾的残躯正在复苏,蛇瞳里翻涌着赤红的杀意。
归墟指尖点向引魂灯,中间那盏人骨灯芯“啪”地炸开,化作千万点星火。
星火撞上蛇尾残躯的瞬间,陈墨听见一声不甘的嘶吼,残躯重新散作雾气,连带着那股腐水味也淡了下去。